卫昃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蹲了下来,直直地盯着易泱紧闭的双眼。
“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他颇为怅然。他们明明是最好的兄弟,可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易泱身子明显一僵,随即放声大笑了起来。
也亏得这密室足够封闭,才没让这疯癫的笑穿到外边。
等易泱笑够了,笑累了。卫昃才听见了他那带着怨气的控诉。是的,控诉。
“凭什么你可以事事顺心?你生来就是嫡长子,卫氏的一切你都会拥有,事实证明,你也确实拥有了。可我呢?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庶子,如果不是有点心机手段,我恐怕永远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来。”
易泱的目光直直地刺在卫昃身上,仿佛是在看什么有着深仇大恨之人:“你都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为何还要与我争雅雅?为何要用高门的规矩束缚住她,为何要让她永远困在那小小的后宅之中?”
卫昃的表情十分古怪。他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人,真真是个完全陌生的样子。
他并没有强争。明明只要易泱明说,他就不会同意两家长辈的指婚,可易泱没有说。胆小懦弱,宁可将那些心思烂在心里,也不愿意堂堂正正地说出来,这样的易泱,有什么资格来指摘他?
更何况,他哪里就用高门规矩束缚住了温雅?他从来就没有限制住温雅进出卫氏家宅的权利。她想进便进,想出便出,没必要整日都在后宅。
更何况卫家一向开明,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祖训在上,他这一生,也就只娶了她一个,只碰了她一个。
可这些易泱都不知道,或者说,不想知道。他只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坚定的认为温雅的婚姻是不幸的。
卫昃就这样站着,静默的看着易泱一个人歇斯底里。也不知他究竟说了多久,他总算是听见了一句重要的话。
“我从来都没变过。你难道看不出吗?我就是这样卑劣的人。”易泱苦笑着,神色落寞,“可她明明知道我是这样不堪,却还是喜欢上了我。”
“那是以前。”卫昃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易泱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他捂住了耳朵,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口中还在低声喃喃着一些破碎的、毫无章法的话。
卫昃摇了摇头,易泱是疯了。
可他并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疯。
手中的烛灯即将燃尽。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将自己藏在黑暗中的人,卫昃的眉头紧紧皱起。
罢了,易泱若是看不开,那他说什么也是无用。只是可惜了,明明有着聪明的头脑,却毁在了那一颗不正的心上边。
他举着微弱的烛灯渐行渐远,好一会儿,才以一声沉重的落锁声告终。
密室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那蜷缩在角落的人也缓缓收敛了动作。
黑暗中,一双眼睛尤为渗人。
易泱嘴边还挂着古怪的笑。他知道的,卫昃没有对他用真正的真言蛊。可这些话,他是真的想说了。
这些年压在心底,都快将他逼疯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他又怎能放过。
只不过,此次之后,易氏与卫氏,恐怕是要彻底决裂了。他垂下眼,动了动手,牵扯了锁链,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撞击声。
温雅,雅雅……他闭上了眼,是时候,说声再见了。
再有就是,这卫氏的密室,可真冷啊。他关着卫玲的密室都没这般阴冷。他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