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亮而魔魅的声音一直随着水面上巨大的浪花翻滚着、回旋着,久久不肯散去。
信元川说,信麟要出天隅城,必过云水河,所以他只需在此处守株待兔即可,而这云水河乃是天信的护城河,其水势之汹,当世少有,且广无边际,直通北面的云海,故即算是武功高强之人,坠入云水河中,也绝无生机,何况信麟此刻已身负重伤,所以只需派人守在岸上,待几日过后,若还不见信麟的踪影,那么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纪冲风沉静的凝望着那仍在翻腾的水面,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里竟是从未有过的空落,那种莫名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垂眸,看着手中的龙锁剑,思绪渐渐飘远,飘回到那日在陆家庄比武时,那个亦妖亦魔的绯颜公子……那双至美无暇的玉手……那团赤红的妖火……依稀可觉,剑上似还存留着那烈焰的温度……那只手的温度…………
这一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起这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奇异的感触,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今日的作为而后悔……
凉风带着潮湿的水气,拂过面颊,吹拂着那双迷蒙的黑眸。
炽日如旧、碧空如旧、清风如旧、花香如旧、水声如旧、莺燕如旧……一切都不曾变,唯独那个一身火红的绯颜公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在云水河畔伫立了良久,远望了良久,思忖了良久,纪冲风终于转身回走。
“尔等便轮流在此处守着吧,一刻也不得松懈,若发现信麟的踪迹,速速来报。”
“是!”黑白护法拱手应声。
……
阳光明媚,灿灿的金辉洒在深蓝色的水面上,为那本就晶莹剔透的海面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仿佛是含羞的佳人半遮朱颜,美得令人心动。
那一浪追着一浪翻滚波动的海水,好似佳人的衣裙被风吹起,转动着清美的舞姿,时而还有几条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偷偷瞧一眼外面的世界,画上一条优美的弧线,再潜回水中。
空中的海鸥也在兴高采烈的飞旋着,出其不意间,还会猛地俯冲下来,从水里啄起一条鱼儿再迅速飞起。
海风在海面上吹拂着,吹起一首美妙的海曲。
佳景当前,自然不能少了那观赏之人。
在这和谐的安详的海面上,此刻正有一艘巨大的海船缓缓驶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
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那大船上悠悠传出,绵音清越,好似空谷幽兰,风雅而清和,让人久听不厌,而这诗句由他念来,更是念出了别样的风采,淡然如仙出尘,美妙不可名状。
闻者无不心田荡漾,叹十丈软红,皆为虚空,却千古浮生,但为君故。
“殿下,外面风大,还是快些进舱吧。”忽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如娇莺般动人心弦。
“无事,许久不曾出海了,正巧此处风光甚好,便多瞧上几眼吧。”船头上,身着一袭浅黄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淡淡的应了一声。
舱内那女子闻声不再言语。
随后只听黄衣公子又继续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声音渐渐随风而散,黄衣公子唇畔浮起一抹淡然的浅笑,正欲进舱,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却目光一凝!
在这碧蓝的海水之中,那一抹猩红犹为显眼,即使隔得甚远,也不难瞧见。
“水月,将船驶向南面!”
“发生了何事?”方才那个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许是听出了黄衣公子语气有异,关切的询问道。
这位被黄衣公子唤作‘水月’的女子,正是黎州许家的大小姐许水月,也是江湖上有着“水月镜花空留叹”之美名的水月小姐。
“那边似乎有人溺水了。”黄衣公子平淡的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