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开了,那个一袭素衣的冰颜之人悠然走出,手中摇着玉扇,到门口时瞥了何公公一眼,淡声吩咐道:“入宫吧。”
“是是是!”何公公闻言怔了怔,然后连连点头应道,心中却是十分讶异,也不知道国主又命人带了什么话来,迥王殿下竟动容了,不过庆幸他总算是挨过这一劫了。
信苍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下也感叹着,知子莫若父,诚然不假。而她同样好奇的是,昆吾国主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请动这位邪君殿下的呢?
正午阳光炽热,且没有半点风声,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人心烦气躁,汗水淋漓。
当昆吾迥诺的马车驾到皇城外时,虽隔得不近,那凉意却早已传进了城中,守城兵将顿觉清爽至极。
昆吾国的皇城宏伟壮丽,金碧辉煌,比之天信国,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昆吾迥诺随着何公公向昆吾国主的寝殿——元极殿走去,所过之处,见者无不下跪行礼。
“拜见迥王殿下!”
“恭迎殿下回城!”
“都起来吧。”每遇上一波侍卫或宫人,昆吾迥诺也会温雅的回一声。
那声声高扬的呼拜声一路未断,早已传遍了皇城里的每一个角落。
元极殿中,重重珠帘罗幔之后,那位身着龙袍、大约五十多岁的昆吾国主端坐在上方,身形略显消瘦,精致分明的五官似是刀刻而成,虽已至风烛残年,那专属于帝王的威仪依然未减分毫,双手用力按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双黑眸瞪得极大,精亮的明芒内敛其中,又令人无法忽视,面上依然沉稳至极,望着门口的目光却是少有的激动……迫不及待!
宫外那一声接着一声,由远及近不断传来的高呼声,不由更加令他激动不已。
那一刻,他整个人仿佛都变得年轻了。
元极殿中的所有宫人侍卫皆明白国主因何而失常,除了他最宠爱的儿子,他们的迥王殿下之外,再无人能令国主这般!
自从五年前,将小儿子狸渊送入昆吾为质起,他的迥儿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五年了,他知道迥儿始终是怨他恨他的,便是这次见他,也是为了……
“参见迥王殿下!”
当最后一声在元极殿外响起时,昆吾国主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目光极力向外张望着,又尽量收敛着,生怕有失身份。
“都起来。”昆吾迥诺的声音接着响起。
是他!他来了!终于可以见到迥儿了!
昆吾迥诺优雅的走入殿中,左右宫人忙掀帘引路。
昆吾国主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抹虚实莫辨的白影……
火热的太阳在那人身后洒下无数斑斓的光点,如此却还是无法融去那人身上的冷气。
这一路走来,那灿灿金辉依然有丝丝缕缕跟进殿中,似是对他恋恋不舍,绕在他周身,使那个冰颜之人更如云外来客幻境仙影一般。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白影越来越清晰,寒意也越来越浓郁……
最后一层帘幔被掀起,心中牵挂的人映入眼中……那双冰眸中一片冷然,无波无绪,也看向了他。
“迥儿。”轻轻淡淡的唤出一声,昆吾国主看着已久别多时的爱子,稍显消瘦的脸上满是淡淡的慈爱的笑容,随即挥了挥手,侍候在侧的宫人见此,又分别给这父子两人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并将殿门合上。
“迥儿,你总算肯回来了。”昆吾国主平静的开口,语气里却难掩喜色。
“我为何回来,国主陛下您……应该很清楚吧。”
没有行礼问安,没有称谓,昆吾迥诺立于下方,看着坐上的人,神情平静,一双冰眸中尽是高深莫测的邪光,脸上那仿佛永世不变的邪笑此刻又多了一丝讽意,声音清雅而魔魅。
昆吾国主当然知道儿子是为了什么回来的,对于他的态度,似也习以为常了,不怒不气,看着面前的爱子,“昨晚我便知道你回来了,想着你一路上舟车劳顿,才忍住没有召见你。”
他在昆吾迥诺面前,从不以‘朕’自称,而昆吾迥诺也从不以‘儿臣’自称,他们始终都如最普通的陌路人一般。
这些——他盼着见自己,从昨晚盼到今日清晨,又从清晨盼到中午之类的话,在路上何公公已经絮叨过了,昆吾迥诺听后却是连眼皮都没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