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江葵陪着楚娇出现在了南柏王府。
江家人送信到暖芳阁,说是裘大夫和她的女儿到了。
楚娇看到脸庞尚且稚嫩的司棋时,还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分别不到一个月,裘大夫鬓间多了许多白发,手紧紧地牵着一旁的少女,少女十四岁,脸色白的吓人,眸光之中一派好奇和懵懂。
楚娇一进门,裘大夫就牵着女儿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地喊道:“三小姐!”
楚娇鼻子微酸,上前拉起裘大夫,温声道:“裘大夫快起来。”
“谢谢三小姐,记得我们母女,前几日他们带着我去巫医家的地窖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小棋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痛苦地过了这么多年。”裘大夫看到小棋呆滞的眼神和瘦弱的身体的时候,心中像被万千根尖针扎着一样,疼得她几乎背过气去。
楚娇微微一笑:“裘大夫,我幼时生病,都是您来医治,不收取报酬,还为我寻找补药,若非您,我只怕活不到这个时候。”
“医者仁心啊,裘大夫,如今救出你女儿,也算是对你这么多年照顾娇娇的回报。”赵岁烟有些感动,柔声地说。
楚娇看了看小棋,问裘大夫:“小棋这是怎么了?”
江葵忙扶着裘大夫坐下,裘大夫才说起这些天的事情。
“那日一群黑衣人找到我,说是京城的楚娇姑娘派他们来解救我的女儿,我一开始还不信,别说是解救,我连小棋在哪儿都不知道。”
“可是他们一刻没耽搁,直接带我去了巫医家中,一番搜索之后,打开了地窖。”裘大夫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
巫医抓了三个孩子,小棋是最小的,那天她看到小棋,被铁链捆住脖子,像狗一样拴在一旁的柱子上,眼神呆滞,地窖里是三个药缸,里面是用周遭山区毒物浸泡出来的药水,她的肌肤久不见阳光,白得几乎透明。
嘴唇是紫色的,另外两个少女,看上去十七八的年纪,身体已经因为承受不住过量毒液疯了,被救出来的当天,就死了。
那天的阳光从未有过的炙热,她几乎无法相信这个眼神呆滞,白得几乎透明的姑娘是她从前活泼可爱的女儿小棋,小棋顽皮,因为经常在外面玩耍,皮肤被晒地黑亮。
她们每天的食物就是从药缸里抓那些毒物残留的尸体,每天都要在毒液中浸泡一个时辰,中毒快不行了,巫医才会制作解药,维持她们的生命。
小棋已经不认识母亲了,有人进来就往角落里躲,不会说话,受到刺激的时候还会咬人。
现在她本身就是一个毒性极强的毒物,咬到了一个侍卫,所幸巫医的房子里有解药,裘大夫找到解药喂那个侍卫吃了下去才保住了一命。
赵岁烟听到这里捂着嘴低声哭了起来,江璃赶忙牵住她的手。
赵岁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光是听着裘大夫的叙述就觉得心惊胆战,下意识地紧紧回握住了江璃的手,一个母亲,看到孩子遭了这样的罪,那心就像被处以凌迟之刑,连呼吸都是痛的。
江瑜和江珏听着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江瑜才不可置信地问道:“这,这就是传说中不知疼痛,不知饥寒的药人?”
裘大夫满面都是痛苦之色,点点头。
楚娇敛眸,低声问道:“那个巫医呢?”
裘大夫转脸看了一眼小棋,说道:“被小棋咬死了,一口咬在脖子上,我们没想着救他,再加上毒液入侵速度太快,没多久就咽气了,全身都是黑紫色。”
说到了巫医,小棋原本呆滞的眼神突然动了起来,脸上出现了又害怕又狠戾的神情,嘴里还发出类似野兽的恶狠狠的呜咽。
一屋子人顿时紧张起来。
“保护王妃!”侍卫团团围住赵岁烟母子四人。
江葵也将楚娇护在身后。
裘大夫连忙抱住小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
小棋的眼里露出恶狼似的光芒,让在场的人皆是心中打颤。
楚娇见状,轻轻拉开挡在身前的江葵,向着小棋走去。
“小姐!”
“娇娇!”
“表妹!”
“表姐!”
四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见楚娇接近,小棋的目光越发狠戾,张开了嘴,露出黑乎乎的牙齿,嗓子里发出野兽般的低鸣。
楚娇停在原地,一双冷淡沉静的眼睛直视着小棋的眼睛,小棋那双墨色的幽深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安。
楚娇就站在原地,神情冷淡,眼神像一束光射进小棋的眼睛,渐渐的,小棋脸上戾色减轻,眼睛对上楚娇的目光,目不转睛。
楚娇这才继续上前,一双白嫩的手轻轻搭在小棋的肩上,柔声道:“小棋!”
原本有些烦躁的小棋此时安静了下来,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宛如一颗黑葡萄,眼里还留存着幼时的天真懵懂。
“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
此话一出,江葵担心地叫了一声:“小姐!”
“娇娇,你若是想报恩,咱们可以给裘大夫母女最好的生活,你不必如此的。”赵岁烟说道。
裘大夫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小姐,小棋现在不认人,不会说话,情绪也不稳定,留在小姐身边,只怕会伤害到小姐。”
楚娇转头看了赵岁烟一眼,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随后两只手握住小棋的双手,拉着她站了起来,小棋年岁小于楚娇,又因为长期的折磨和痛苦,身量矮小,看上去比楚娇小了两三岁。
楚娇低头凝视着小棋的双眼,她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时光,裹挟着前世今生的感情和陪伴,直达小棋的内心深处,让小棋彻底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