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扁了扁嘴,“不知道,脚后跟很疼,火辣辣得疼。”
事急从权,裴护迅速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看到后,立即将慕辞横抱起来,快步朝着后门走去。
慕辞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软声软气地向他解释。
“我想忍一会儿的,可是没想到会那么疼呀,我也不想让阿护担心的。”
裴护为着没能及早发现异样而自责,越发听不得这种话。
他边走边对她说:“公主无需忍耐,是我失职。”
李府后面停着好几辆马车,裴护用目光扫视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们那辆。
不巧的是,有人过来了。
他现在正抱着公主,不能被人发现。
千钧一发之际,慕辞指向其中一辆马车,目光中含着一抹少女特有的精明。
裴护会意,也不管那是谁的马车,在被人看到前,立即将公主送进了车厢,自己则闪身到暗处。
他动作极快,后面的人只看到有人进了马车,却没看到是谁。
他们倒也没有过多在意其他人,一路谈笑风生。
“言之兄,我最近新作了一篇赋文,有几处举棋不定,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论述较为合适,今日既遇见言之兄,烦请指教一二。”
温瑾昀,字言之。
与他并不相熟之人,不便直呼他的名讳,就会称呼他的表字。
温瑾昀九岁中进士,写得一手好文章,每一篇都被选入翰林院,成为后生模仿学习的范文。
平日里,找他讨教文章的人不计其数。
他性子温和谦逊,从未拒绝过这类求助。
孔夫子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他的学术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仍能够怀着这般谦卑的心态,因而越发受众学子的敬重。
好学之人比比皆是,温瑾昀光是参加华裳公主的葬礼,就收到了好几篇求他批注的文章。
眼下他也没有推脱,长身玉立地站在对方的马车前,不畏严寒地与其当面讨论。
他寥寥几句,就为那人解了惑。
“言之兄不愧是翰林院第一学士,经你这么一点拨,我便醍醐灌顶,像是那习武之人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怪不得众人都说,言之兄的学识,吾辈哪怕只能拾你点牙慧,都能沾沾自喜了。”
温瑾昀甚是谦逊地拱手回礼,淡笑着回道。
“子怀兄过奖,都是诸位抬举,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今日与子怀兄一番畅谈,我同样受益颇多。”
对方虽有些高兴,却还是做足了谦虚的姿态,连连摆手。
“言之兄才是真过奖,我的学识远不及你,哪里能让你受益,你莫要取笑我罢。”
温瑾昀不骄不躁,慢条斯理道。
“你我涉猎不同,子怀所攥的周游列国志,我曾拜读不下十遍,每一遍都有新得。
“从这篇赋文中就可看出,子怀对各地的风土人情知之甚广,只有实地探访过,才能写出这般生动的文章。”
被他这么一番真诚地夸赞,张子怀眼中绽放出感动的光芒。
能得此一知己,他激动万分。
“言之兄,今日还不够尽兴,他日我定要与你畅聊,家中还有几本新作,我会差人送上太傅府,望言之兄给与高见。”
温瑾昀连声道好,目送着那人上马车离开。
他身后的随从忍不住感慨了句。
“大人,那位张大人文章写得不实在,也只有您会这般夸赞了。”
温瑾昀温和一笑,“良言一句三冬暖,做学问,不是为了攀比炫耀,张大人那颗赤子心,便配得上我的夸赞。”
随从似懂非懂,笑嘻嘻地直言不讳。
“大人,我只知道,您是大好人。对了大人,您不是来取书的吗?小的给您打帘子,”
但,说话间,温瑾昀已经比随从先到马车前。
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书,这种事向来是亲历亲为。
一阵寒风吹过。
帘子被掀开后,他看到,自己的马车里,竟然有个赤着脚、侧身躺卧的少女。
少女已经睡着了。
青丝如瀑,散在铺就的毛毡上。
宽且长的大麾堪堪遮挡住她一双玉足,露出小半个脚掌,以及那圆润可爱又粉嫩的脚趾。
她睡容恬静美好,扇子似的睫毛纤长浓翘,琼鼻下,唇瓣微抿。
哪怕温瑾昀此刻就站在马车外,少女也没有任何察觉。
温瑾昀手攥着马车帘子边缘,手指微微收拢,眸光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多做打量,只一眼,就迅速移开了。
安阳公主怎么会在他的马车里?
“大人,您怎么站着不动了,是要拿的书太多了吗?”帘子只掀开了一角,随从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他这嘹亮的一嗓子,惊醒了马车里的少女。
少女睫毛轻颤,睁开了双眼。
她如梦初醒,意识到是在陌生的环境中,猛地坐了起来。
然后,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