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容暄身上散发出来的孤寂和凄凉，浓烈的几欲叫人窒息。

那是来自深渊炼狱的挣扎沉沦，在时光长河中苦苦煎熬，硬是凭着一口气，一丝信念，终于捱到现在。

瞧得容七心头发紧，喉咙酸涩，整个胸腔都被苦涩的情绪填满。

这些年，主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容七压下心中酸涩，喉头滚动，哽咽道：“主子定会如愿以偿。”

容暄笑了，像是在回应容七，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是啊……定会得偿所愿。”

他转头，看江妩的院子里灯火摇曳，脸上是说不出的深情和偏执。

……

屋内。

灯下。

“下次不可这般执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知道了么？”江妩一边给墨欢上药，一边耐心教导，“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保命最重要。”

墨欢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剖开青竹般的坚韧和温柔，少年一身傲骨。

他同这些世家权贵不同，江湖人讲究道义，亦讲究生死抉择。

江妩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瞥了他一眼。

“君子立于世，有信念和傲骨是很重要，但也要审时度势，不要做没有必要的牺牲，否则等你明白时悔之晚矣。”

江妩觉得如今的自己像个年过古稀的老太太。

一天到晚没事就告诉别人怎么才能保命。

先是杏儿，再是墨欢。

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去开个学堂，专门给人教这些，做个先生也挺好。

这么一想，倒是把自己给逗乐了。

墨欢的视线落在江妩身上。

眼前这个是出身将军府的娇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自打出身起就在蜜罐里，从未经历过半点血雨腥风，有的只是对日后生活的美好向往。

可短短几日的接触叫墨欢发现，她同自己以为的，不经风雨天真烂漫的大小姐相差甚远。

她心思缜密，思虑周全，常常一步看三步，三步看九步。

尤其是夜里时常梦魇，过得胆战心惊。

“小姐，你到底害怕什么？”墨欢问道。

江妩一顿，而后笑了。

没想到墨欢竟这般警觉，亦或是她表现得太明显，竟连墨欢都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说实话，江妩确实怕。

重生回来的她虽然掌握先机，可世事变化无常，她太怕将军府会像前世一样重蹈覆辙。

毕竟家破人亡，骨肉分离，被囚禁于冷宫中饱受折磨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给江妩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

心里每每痛上一分，她对楚煜苏晚晴的恨就会多一分。

“在皇城生活，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在这里有人能一夜位极人臣，也有人能在一夜之间满盘皆输。”江妩缓缓说道，“今上多疑，江家虽位高权重，却也太过耀眼，难免会招人嫉恨，翻开史书瞧一瞧，有哪个朝代没有一两个忠良的冤魂？想要保命，只能谨言慎行。”

墨欢目光微动：“可我瞧主子平日行事并不谨慎。”

相反肆意嚣张至极。

活脱脱一个娇蛮霸道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