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炳在屋子里站了一会,走到床边,从褥子底下取出一封信来。
这是他妻子写的,前几日托人给他捎了来。
信里的话,除了些许嘘寒问暖,还有一桩大事,就是要钱。
因得吴炳出息,家里人如今在乡间可谓昂首挺胸,风光无限。从前那些对吴家冷眼相对,避之唯恐不及的亲戚和乡人,现在是三天两头上门来,热络得很。
吴炳的父亲是个好面子的人,对此很是满意。
不过,面子总是个费钱的东西。平日里来借钱的人络绎不绝便不说了,就在年初,族里的祠堂老旧,要重修一番。族长亲自登门,给吴父说了一番好话。吴父满口应下,随手给出去就是三万钱。
故而无论吴炳在京城里如何努力找钱回去,但每次收到家书,里面总少不得提前。
这次也不例外。
吴炳的弟弟近来去考秀才,又落了榜。父亲一心想让他入仕,乡里人也都盯着,见得如此情形,吴父顿觉面上无光。他让吴炳的妻子告诉吴炳,当下,有两条路。一是吴炳看看在京中能不能找人通融通融,让他弟弟把这功名补上;二是县里近来有条门道,可以让吴炳弟弟先到县府里去做个小吏,有了些资历之后,将来再得了秀才,便可一路直上,说不定还会到京里去。
这两种办法都需要些钱财。第一条路先不提,那第二条路,妻子说,吴父已经打听好了价钱,要十万。
这些日子,这件事和严家变故一样,压在吴炳心头,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吴父出身士人,当初吴炳经商,吴父是第一个不许。后来,吴炳误入歧途,更是让吴家上下颜面扫地。
故而那卖身之事,吴炳是瞒着家里的。
严家的名声响彻京城内外,就算人们觉得严祺父子三代都是靠裙带得的富贵,心里看不起,但无人会否认严家的权势。在家人们看来,吴炳在严府这样的人家当管事,比到京里做官的人家还风光,可谓无所不能。
吴妻在信中说,这等小事,吴炳抽空办一办也就是了,不必急着来。
看着这信,吴炳只觉得心头一阵苦,却说不出来。
他将信折好,塞回信封里,未几,目光落在了下面一张字条上。
那上面只有一行字:午后宜香楼敬候。
用过午膳之后,吴炳推说要去街上买些路上自用之物,出了门去。
宜香楼在市井之中,离严府隔着五条街,不算太近。吴炳出了门,招了一辆拉客的马车,直奔宜香楼而去。
路上,他又将那纸条翻出来看了看,按捺住心头的碰撞,将它收回袖中。
这字条,是宋廷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