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业“啧”一声,道:“些许衣料,值得什么。圣上去年还给长沙王翻新了京中的府邸,花费的钱财可不比那点衣料夺了去?你看可有人因此觉得他们兄弟情深?”
严祺讪讪,叹口气:“确如王兄所言。可此番长沙王来,我还是有了些许改观。圣上和长沙王坐在一起促膝长谈的模样,乃在别的臣子身上都见不到,他们二人就算有些嫌隙,这兄弟之情还是有的。”
王承业却冷笑一声。
“兄弟之情?”他忽而望了望黄河上,往河面一指,“文吉看,这黄河水势如何?”
严祺望了望,道:“黄河浩浩汤汤,天下闻名,多少赞美皆是词穷。”
王承业摇头:“我岂是要文吉看那风景,我的意思,是让文吉想一想,这水势,若船翻倒下去,会如何?”
严祺露出讶色,再度往河上张望。
这风陵渡极其繁忙,虽有浮桥,却只能走行人。两岸有无数渡船往来,运送大件货物和车马。也有像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士,包下几艘渡船,运送一大家子人以及车马辎重。当下正值秋汛,黄河地水势颇有些汹涌,即便风陵渡平缓些,也时常会有小船被浪头打翻。便是大些的渡船,到了水中也须得小心翼翼。
“若翻倒么,自是救无可救。”严祺道,“王兄这是做甚,常言道坟前不说鬼河边不说水,我等还未过河,怎好聊这等晦气之事。”
王承业意味深长,压低声音:“我说这事,可不是要吓你。文吉可曾想过,若长沙王走洛阳回岭南,途径此处,舟楫不慎失落,当会如何?”
严祺愣住,突然轻咳一声,笑起来:“王兄真会说笑,我等过个河,怎扯到了长沙王身上。”说罢,他双掌合十,朝河上拜了拜,“神仙在上,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王承业也笑起来:“就是,我也就说说罢了,有怪莫怪!”
漪如在严祺身后听着,觉得愈发有意思。
这事王承业平时就是个嘴上没什么遮拦的人,如今喝了酒,竟将自己知道的秘密抖了出来。
皇帝果真在这风陵渡上做了手脚,这事,就算被证实了,漪如倒不觉得意外。再看严祺,只见他跟王承业说笑了一会,忽然转头来,看了看跟前的漪如,又皱眉看向别处,问严楷在何处,让仆人马上去把他找回来。
严楷正在河边看船夫拉纤,被严祺强行打算,小嘴撅得高高。
没多久,车马辎重都装好了船,管事来请严祺和王承业登船,严祺随即一手抱起严楷,一手拉着漪如,带着他们上了船去。
对于王承业的话,严祺摆出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但漪如很怀疑他是不是真心这么想。因为渡河的时候,他们乘坐的是官船,大而牢固,风浪再大也不见怎么摇晃。但严祺始终让漪如姊弟待在自己身边,连严楷要趴在窗上看外面也不许。
直到下了船,严祺才终于将二人交给仆婢,待东西都从船上卸下,坐上车马离去。
时值入秋,北方已经凉了,可随着众人一路往南,身上穿的衣裳却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