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是热闹。”李霁道,“几乎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漪如有些得意,道:“那是当然,我这书肆,扬州城里找不出第二家。但凡是想看闲书的客人,都会到闲心阁里,不去别处。”
“什么你的。”容昉喝一口茶,瓮声瓮气道,“那闲心阁是人家廖掌柜的,日常打理也是他,你做的也不过进进书、出出主意。”
漪如反驳道:“进书可是个大学问,进什么样的书,进多少,通通都要考量。放眼扬州,论闲书,没有比闲心阁更全更新的,否则怎么别人做这生意做不起来,光是我做活了呢……”
正说着话,她忽而发现容昉正对自己使着眼色,似乎在让她闭嘴。
漪如一怔,只听林氏道:“我和你外祖父急着找你回来,也是为了此事。”说罢,她将一幅画拿出来,放在桌上,道,“你看看这画,竟然就摆在那闲心阁里。虽是个看闲书的地方,却到底也是斯文人的去处,就该挂些正经字画才是,怎跟市面那些食肆酒肆一般,贴这等俗物。”
那幅画,漪如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来,正是李霁的时世画。
这是宝蓝白玉髓刚刚上市的时候,她送到闲心阁里,让廖掌柜贴起来的。书肆卖画不少见,闲心阁又是个人来人往的去处,把画贴在里面,一来能给宝蓝白玉髓打打名声,二来也能试探试探,看众人对这画喜不喜欢。此事,可谓顺利。没过两天,廖掌柜就来跟她说,好些人来问画的价钱,想买回去。买自是不可能的,漪如只让廖掌柜告诉他们去买宝兰白玉髓,而那几幅画,就一直留在了闲心阁里。
没想到,夜路走多了遇鬼,河边走多了湿鞋。有朝一日,这些画竟然会被李霁这本尊看见。
“这画,是你从闲心阁里带回来的?”漪如看向李霁,讪讪道。
“我觉得有趣,便向那掌柜买了一张带回来。”李霁道。
这话里话外,并没有厌恶的意思,漪如心头一松,忙问道:“阿霁觉得这画如何?”
李霁看一眼那画,道:“虽写着我的名号,可画的并不是我。”
“那是当然。”漪如忙道,“这些画师不过是为了卖画,故意写上你的名字罢了,哪里会有人真见过你?你切莫当真,也切莫生气。再说了,喜欢这些画的人,其实也并非喜欢这画本身,而是喜欢你。你不知道,这些年你在扬州名声多响亮。但凡说起你的人,无不赞叹佩服,说你少年英雄,天纵奇才。就连这时世画,别人也不爱昭君西施那些美人了,专爱看你。”
说罢,她转向容昉,道:“外祖父,我说的可对?”
容昉没料到漪如会突然把自己扯进去,看她一眼,只得答道:“确实。”
漪如唯恐这事说下去会把宝兰坊扯出来,忙望着他,两眼闪闪发光,岔开话头:“听说你将闽东、交趾、南海上的匪寇盗贼都涤荡一空,是真的么?”
提到这个,容昉和林氏也有兴趣。
“阿霁,”容昉道,“与我等说说你杀敌的那些见闻,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李霁谦虚道:“那皆是将士的功劳,我不过出了些许气力,不足挂齿。”说罢,他仍将目光看着画上,道,“这落款却是有趣,‘宝蓝白玉髓’不知是何物?”
漪如:“……”
正当林氏要开口答话,漪如忽然盯着李霁的脸,道:“阿霁,你的胡子要掉了。”
他眉梢微动,正要抬手往脸上摸,却被漪如扯住袖子。
“随我来,我帮你贴。”说罢,她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径直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