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不以为然:“广州的食肆里也有说书的,这等事又不是秘密,我为何不知?”
漪如有些好奇,道:“你在广州时,每逢微服出府,也像现在这般往脸上贴假须么?那边的人时常见你,可会将你认出来?”
“贴多些便是,如何能认出来。”李霁说罢,撩开绮帘遮掩的的车窗往外望了望,道,“这是去何处?”
“自是去南市里。”漪如道,“你不是要走访扬州世情么?自是要从最热闹的地方开始看。”
“我昨日已经看过南市。”李霁道,“扬州闹市与广州大同小异,今日可换别的去处。”
漪如讶然,问:“你想去什么样的去处?”
“你每日此时要去何处,便去何处。”李霁道,“便去你那宝兰坊。”
她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你要去宝兰坊?”
“不是说要给我分红么?”李霁理直气壮,“既然有我的一份,我自当要去看一看。”
没多久,马车在宝兰坊面前停下来。
李霁跟着漪如下了马车,抬眼望去,只见这是一处看上去颇为寻常的宅子,坐落在一处不热闹的街上,门前停着几辆牛车和马车,似乎是来拉货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人影绰绰,似乎有许多人在忙碌。
漪如领着李霁入内,宝兰坊里的人看到她,纷纷打招呼。而当看到她身后的李霁,则好奇地张望。
“容娘子,”几个跟她熟悉的工匠笑着说,“这是哪里来的俊俏郎君,以前从不曾见过。”
漪如神色从容,也笑了笑,道:“这是我远房亲戚,姓李,初来扬州,我带他四处看看。”
众人闻言,随即跟李霁见礼,叫他李公子。
李霁也还了礼,跟着漪如继续往里走。
只见这里面的工棚一间挨着一间,到处是忙碌的人。工匠们大多是男子,年轻的年老的都有。天气炎热,他们穿着难免不大讲究。尤其是那熬油的工棚,一个个或是敞着短褐,或是坦胸露肚,满身大汗。
漪如也不避讳,一间一间走过去,跟工匠们攀谈问话,看看可有什么缺短之处。
李霁站在漪如身后,一言不发。或是四下里张望,或是将那些工匠打量。他脸上虽然粘了许多胡子,看不清面容,那眉眼的神采却仍旧锐利,看着人的时候,不怒自威。
那些工匠平日里与漪如熟稔,说话无拘无束,早晨见面之时,总会有许多人围上来叽叽喳喳聊一通。而今日,众人显然都守规矩得很,打了招呼之后,各自做事去了。
“娘子。”一名工匠压低声音,好奇地问漪如,“你这位远房亲戚,可是行伍中出来的,平日里脾气不大好?”
漪如讶道:“怎讲?”
那工匠讪笑:“也不怎讲,不过是觉得他身上有些杀气。”
漪如:“……”
她再看向李霁,只见他正站在一处炉子面前,看着工匠拉动巨大的风箱。而那拉风箱的工匠,显然也感受到了威压之气,脸上有了些小心之色,时不时将眼角余光地向李霁瞟来。
漪如无奈,走过去,扯了扯李霁的袖子。
他回过头来。
“这里太热,”她说,“跟我到屋里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