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我也在这食肆中用膳,正好听先生说书,也是说的这王世子。”漪如道,“那时,先生说这权臣和闺秀皆大奸大恶,闻者无不生厌。不料今日,这二人竟成了忠良。这般反转,着实是妙,故而想问问先生,这故事,可是早先就想好了的?”
老方喝一口酒,笑了笑:“不瞒娘子,其实不然。在下原来的本子里,这父女二人仍是大奸大恶。”
“哦?”漪如道,“后来又为何改了?”
老方目光神秘:“因为在下得了一位贵人指点。”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只信封来,打开,拿出几张信纸。
漪如看去,只见那纸上的字迹很密,是小楷写成。而当她再看得仔细一些,目光定住。
这字迹,她认得。
李霁给她寄的那些书上,常有他写下的批注,跟这小楷一模一样。
这信里的写的,是一篇后续,其内容,正是接着上次漪如和李霁在这里听的那段说书的后续。漪如看了看,只见这后续虽是个纲要,却也写了好几页纸,情节起伏,颇是用心,层层铺垫,正如漪如方才听到的那样,权臣父女都成了好人。
“这写信之人,也是一位食客。说也是在食肆中听了在下说书,文思泉涌,灵感大发。于是特地写了这稿子来,请在下叙说。”老方继续喝酒,道,“在下看此人颇有文采,且这路子也颇有奇思,出人意料。与在下先前的本子相比,竟是大有长进。在下便答应下来,遂了他的愿,将本子改了。”
小娟忍不住插嘴:“原来,这说书的本子还能改?”
“自然是能。”老方道,“在下说书多年,也曾有许多人给在下提意见,让在下按他们的想法改本子。在下可从未应许过。原因无他,那些想法,都无趣得很,全然不如原来的。这等砸招牌的事,在下从来不做。”
漪如道:“那位食客,先生可亲自见到了,是个什么模样?”
老方想了想,道:“样貌么,却是不错的,可谓仪表堂堂。六尺多高的身量,年约三十出头,肤色有些黑。他虽不肯告知姓名来历,却像是个常年行走江湖的,说话中气十足。”
漪如了然。
这描述,怎么听怎么像汪全。
她觉得好笑,唇角不禁弯起,心头觉得暖暖的。
“这也不对。”她看了看那信,又道,“这信里,只说王世子将那闺秀救了出来,却不曾有那指婚一说。”
老方喝着酒,嘿嘿地笑:“他虽不曾写,但指婚乃是必要。这等闺秀,出身好样貌好,但凡写出来,听众便是要起了撮合的心思的。此乃铁律,不可违逆。”
漪如:“……”
老方边说着喝了几杯酒,楼下的客人又嚷着要听书,老方拱拱手,便下去了。
没多久,张掌柜上来收拾,看着那空空的酒壶,摇头叹道:“这老方,最近愈发爱喝酒了。昨日还在我这里拿了两坛上好的石冻春回去。”
“石冻春?”小娟讶道,“那酒可贵了。”
“当然是贵。”张掌柜笑道,“可老方也发了财不是。前几日,他不知是得了哪位客人的赏,拿着整整一片金叶子去钱庄里还钱,传得我等都知道了。”
金叶子?
漪如听着这三个字,笑容消失,原本上扬的嘴角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