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侯搬出严祺的祖父严禄来,果然,严祺的目光动了动。
自严禄当年发达进京之后,祖孙三代一向以大方示人,宗族之事,可谓有求必应。且严祺也知道,严禄当年虽然不曾将那些田土的地契过户改名,但既然把契书都交给了学塾,那也是有一层任凭处置的意思。
见严祺脸上有了松动的神色,漪如心中叹口气。
容氏之所以让她跟着来,其实也是深知严祺脾性。别的事,他或许会一争到底,但若关系到宗族中的脸面,他大约是放不下的。
她知道,现在该是自己出来说话的时候了。
“父亲,我以为曾叔祖说的在理。”漪如开口道,“当年,曾祖父将田契交给学塾,确是让学塾全权处置。”
严祺听得这话,愣了愣,有些诧异。
南阳侯的目中也精光一闪,正要说话,却听漪如继续道:“今日正好众宗亲族人都来了,不若现在就请学塾将账目都取来,所有进出之数一一核对。若果真钱款都用在了学塾上,我祖父在天之灵可安心,亦可平大众疑虑,还以清白。曾叔祖说,此法如何?”
众人本以为漪如站到了南阳侯那边,不料,这话锋一转,竟又回到了南阳侯的身上。
南阳侯纵然打定主意,吃准了严祺,却不曾料到这严漪如竟敢当众说出这等话,原本镇定的脸变了变,慈祥之色全然不见。
严佑则更是立即沉下了脸。
“荒谬。”他呵斥道,“大人说话,岂有女子家打岔的份!”
“小女所言,却不无道理。”话音才落,严祺不紧不慢道,“诸位长辈族亲既然都在场,便是见证。还请族叔将账目拿出来,有凭有据,有目共睹。只要证明这些田契典当的钱财果真用在了学塾里,我亦心甘情愿,绝不讨要。”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在了严佑身上,只见他脸上半红半白,说不出话来。
包括他在内,堂上的族人都知道,这学塾里的开支,向来是个糊涂账。南阳侯说的什么学塾里没钱,那确实是没钱。这些年来,子弟们读书的笔墨纸张早就是自己掏钱,赴考什么的也从不敢奢望学塾里出钱,真细究起来,只怕全是窟窿,哪里会有什么账目?
严佑求助地看向南阳侯。
南阳侯没理会。他心中明白,今日严祺既然亲自来到这里,若没有个结果,必然是不肯罢休的。
他也不看严祺,却对来要地的常文锡道:“我多日不见常太守,他身体可好?”
常文锡本来只想着来捞个便宜,不想撞上了正主严祺。他虽是无赖,却也知道好歹。
严祺这高陵侯虽然大不如前了,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小鱼小虾,真碰出官司来,只能靠南阳侯和他伯父出面。
严佑当初将田契给常文锡质押时,信誓旦旦,说只要南阳侯出面,严祺就不会闹。可如今南阳侯真来了,严祺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见得这场面,常文锡心中也有些打起鼓来,只躲在一干人后边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