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李霁道,全无一丝犹豫。
漪如心中蓦地一动。
“为何不想?”她问,“你是世子,若你父亲做了皇帝,你便是储君了。”
李霁却看着她:“你希望我做皇帝么?”
漪如道:“我问的是你,与我何干?”
“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话才出来,他的手臂被拧一下,不由“嘶”一声。
“哪里有人说自己是鸡和狗的?”漪如催促道,“快说。”
李霁揉了揉手臂,道:“也无甚缘由,不过是见得太多罢了。夫妻不似夫妻,兄弟不似兄弟,儿女不似儿女,所有风光其实都不过是遮羞布,了无意趣。”
这话,漪如听着,只觉无比顺耳。
“可你毕竟是你父亲的儿子。”她想了想,道,“若是你父亲希望你做呢?”
“若避无可避,我亦不会推脱。”说罢,他注视着漪如,“你问这些,是因为你也不喜欢皇宫,对么?”
漪如点点头。
“若将来,我当真要到里面去呢?”
心沉下,漪如轻轻咬唇。
说实话,这对于她而言,确实是个问题。自重生以来,她极尽所能,就是为了远离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离它越近,就越是能享尽繁华,但一旦跌下,也摔得越惨。她已经见识过一次,并不想见识第二次。
她知道自己很喜欢李霁,那种感觉,连上辈子都没有过,可谓开天辟地第一回。
但越是如此,面对着他,她就越是不想撒谎。
“阿霁,”她轻声道,“如果你在一个坑里狠狠摔过一次,头破血流,惨不可名状。下次再到这个坑前时,你可会绕开?”
李霁怔了怔。
“在我看来,皇宫便是如此。”漪如道,“阿霁,我记得去年在扬州的时候,你曾对我说过,于上位者而言,万物为刍狗,喜欢与否并无要,利弊权衡才是首位。圣上当年处置严家,不过是因为在那时,这么做乃利大于弊,日后形势再变,严家又有了好处,自会风光还朝。故而你看,你虽然也说那里冷漠无趣,可当你是上位者之时,这冷漠无趣,其实并无什么紧要,也不会让你伤筋动骨。然而对于我却是不一样。身为刍狗,我只愿我的家人平安,故而那皇宫之中的荣华富贵,远不如扬州的市井烟火让人心安。”
李霁的目光深深。
他没说话,却忽而伸手,探入他的衣领底下,未几,从里面摸出一块的玉佩来。
看去,只见那玉牌只有拇指宽,是羊脂玉做的,光润而精巧,用一根细细的绦绳穿着,挂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我出生之时,先帝御赐之物。”李霁道,“说是请了国师开坛做法祈福,在上面刻了我的名姓和生辰八字,与我性命相连,可保我一世平安。”
他说着,将玉佩取下,递给漪如。
“将来之事会如何,我无法全然掌握。”他认真道,“可只要有我在,你和你的家人便不会有性命之虞。指天发誓之类的,自是空口无凭,此物既然与我攸关,做个见证当是足够。”
漪如诧异无比,看着那玉佩。只见它虽然小,竟镂刻着一条蟠龙,中间刻着比米粒还小的字。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看出来,正面是“长沙王世子霁”,后面是他的生辰。
与性命相连,可保一世平安……她不由腹诽,先帝怕不是也被人讹了,李霁上辈子九岁就死了,哪里来的一世平安。
可她心中似乎被什么塞着,软软的,又似一股温水流淌。
“谁要你这个。”她小声道,塞回他的手里,“我不过将心中所想如实相告,又不是图你什么东西。”
李霁却不由分说地将那玉佩挂到她的脖子上,不耐烦道:“说了给你便给你,岂有收回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