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此物收来,有何说法?”他问。
“妾特地找人去比对过,这箭虽做成匈奴人所用样式,可无论用料还是工法,却是自己人的。除此之外,妾还得知了一事。当时众人慌乱,即刻将阿竣送往医帐。阿竣身边的侍卫为了存证,本要将凶器一道收起来,可再去医帐里找的时候,却发现不见了。不幸之大幸,阿竣中的箭,共有两支。他刚出事之时,一名侍卫救人心切,又不识救治之法,曾擅自将一支扎得浅的箭取出。此箭他不敢丢弃,一并带了回来,便是此物。妾请郎中来看,竟在箭头上试出了毒。郎中说,此毒较之砒霜,毒性百倍有余,却不会让骨血发黑,在尸首上根本看不出来。陛下!若是常用的兵器,哪里会费上这许多功夫来做手脚?这箭,定然就是冲着阿竣而去,为了确保置他于死地!”
皇帝看着那箭,面沉如水。
“那主使之人,你可有了数?”他问。
“这便是第三件。”徐氏道,“据妾所知,阿竣行动,一向自由。当日他行动,全然是自己主张,不曾告知任何人,麾下所率领的也全是自己手下兵马,故而能提前知晓其动向,设伏害他的,也只有他手下的人。侍卫们说,营中有一个神箭手,名叫刘沃。这等精准的箭法,除他之外无人能做到。当日出征之时,此人说病重,留在了营中。而回京之后,此人夜里醉酒斗殴,被人捅死,凶手是何人至今不知。妾派人到刘沃乡中打听,得知他家中得了朝廷重赏就突然变得暴富起来。妾的人假装是受远亲所托到访,宴请刘父。刘父酣醉之时,说起家中的横财,说那是宫中的人赏的。妾那手下是个心细之人,趁刘家不备时潜入,果真找到了一封刘沃生前的信。”
说罢,徐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捧到皇帝面前:“请陛下过目!”
皇帝将那信接过,展开来看,眉头蹙起。
在这信中,刘沃说他是受宫中之人所托,要去做一件大事,事成之后,可得许多钱财。具体是什么事,他没有说,却透露了那找他办事的人的名字,叫田洪。
“这田洪,妾知道是谁。”徐氏道,“便是中宫身边的内侍田德福。他净身入宫之前,本名田洪,入宫之后,受中宫赏识,赐了这名字。”
说罢,她望着皇帝,目光里满是悲愤,泪流满面:“这些日子,妾每日辗转难眠!阿竣死得不明不白,妾每每闭上眼睛,便想到他的模样,心似碎了一般!陛下,阿竣是陛下的骨血,亦是妾身上掉下的肉,若不还他公道,他泉下怎可安心?妾不敢胡猜,亦不敢信口雌黄,妾方才所言,皆可查证,如今这些物证也交到陛下手上,请陛下为妾母子做主!”
说罢,徐氏向皇帝叩首一拜。
皇帝伸手将她扶起来。
“此事,你放心。”他温声,“如何处置,朕自有主张,不会让你委屈。”
徐氏望着他,又悲从中来,一面点头,一面低头拭泪。
“陛下……”她扑进皇帝怀里,声音哽咽,“妾没了阿竣,已是万事皆空。如今这天底下,妾能依靠的,只有陛下了……”
皇帝拥着她,手轻轻抚着她的背,目光深深。
徐氏离去之后,董络进来,便看到皇帝坐在榻上,看着案上的一支箭和一封信,似在深思。
“陛下。”董络道,“现在回宫么?”
“不回了。”皇帝懒懒道,“朕乏了,今夜就在此处入寝。”
董络应下。
而后,又听皇帝道:“这案上的物什,你收起来,寻个地方放好。”
董络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小声问:“陛下,明日可要宣大理寺卿过来?”
“大理寺卿?”皇帝看他一眼,“为何要宣他?”
董络忙低头:“是小人多嘴。”
“什么也不必做。”皇帝淡淡道,“按朕说的,收起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