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人说她虽是皇后,却不如韦贵妃之类的话。她有太子,太子也已经后继有人。将来,她的儿子继位,她的孙子就是太子,她是太后。而韦贵妃和韦家,终究不过末流。
可美梦终究是短暂,王皇后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殿内,昏沉沉的。
她望着四周,有一时的怔忡,而后,则感到失落。
风从殿外拂来,纱帐微动。
王皇后发现帐外立着一个人影,以为是田福德或宛兰。
她觉得渴了,唤了一声,却发现进来的竟是徐氏。
多日不见,徐氏看着瘦了许多。她如从前一般梳着高髻,因为正当丧中,身上并无华丽的饰物,衣裳也素净。
“拜见中宫。”徐氏将茶水奉上,盈盈下拜。
王皇后的脸上闪过一丝讶色,看着她,片刻,道:“你怎来了?”
“妾冒昧,今日入宫请安,见中宫在睡,未敢打扰,便侯在了外面。”
徐氏是王皇后宫中的命妇,素日里出入自如,并不会有人阻拦。因得王竣的丧事,她许久不曾露面,却也不曾卸任。
王皇后的面色缓下,仍躺在床上,道:“我听说你身体不好,不在府里歇息将养,还过来做什么?”
“妾闻得中宫卧病,心中担忧,岂敢在家中苟且。”徐氏道,“中宫,万事自有注定。太子还年轻,必不会缺了子嗣。宫中还当节哀,切莫劳心伤神才是。”
她的话语温软,一如从前,
皇后看着她,目光微动,轻叹口气。
“如今,也只有你知晓我心中的苦了。”她说,“我无事,你也回去吧,这边不必牵挂。”
徐氏望着她,忽而跪下来。
“中宫,”她说,“阿竣已经下葬,妾待在府里无事可做,反而睹物思人,平添伤心。妾想着,与其整日困在房里难过,倒不如回到中宫身边来。这里人多热闹些,还能做做事,排解排解。中宫若嫌弃妾戴孝之身,不肯接纳,妾便无处可去了……”
说罢,她眼眶一红,泫然欲泣。
王皇后看着她,不由怔了怔。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少顷,她将徐氏虚扶一把,道,“阿竣也是我的侄儿,他去了,我这姑母却拘于礼法,不能亲自到他灵前凭吊。每每思及此事,我心中都难受不已。你能振作,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日后,你便仍如从前一般,助我主持宫中事务。只是你身子虚弱,不可太勉强才是。”
徐氏却仍跪着不肯起来:“能为中宫做事,乃妾三生之幸,妾断不敢辞。”
她伏拜在地上的样子,卑微而恳切,仿佛往日的精气神已经荡然无存。
王皇后忽而觉得,自己的心情并不那么糟了。
“知道了。”王皇后道,“日后,你便仍如从前一般,留在我身边便是。”
徐氏感激道:“谢中宫隆恩。”
再拜时,她的额头叩在厚厚的丝毯上,双眸幽深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