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平日贴身服侍自己的宫人战战兢兢地来禀报,说太子到太子妃宫中歇下了。
江良娣没有像平时那样发火,只淡淡地问:“太子近日,总是在太子妃那边歇下么?”
“是……”宫人轻声道。
江良娣不再言语,只闭上了眼睛。
梦里,仿佛遭遇了鬼魅一般揪心,江良娣惊醒过来,发觉自己又是昏睡到了隔日。
有雷声在外头响起,和着蝉鸣,一阵一阵地,扰人心乱。
帐外,似乎有些窸窣的声音。
宫人来禀报,说王皇后身边的徐夫人来了。
这徐夫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皇后的弟媳,也是皇后身边最重要的命妇,时常出入宫中。在她面前,无人不是恭敬有加。先前江良娣得孕之时,王皇后颇是重视,有时会派徐氏到东宫里来探望。在徐氏面前,江良娣一向表现得很是乖巧。
前些日子,徐夫人的儿子出征殁了,江良娣就再没有看见过她。
江良娣挣扎着,想坐起来的时候,帐子被撩来。
一双手将她轻轻按住:“良娣身上不好,就躺着吧,切莫劳神才是。”
江良娣抬眼,只见多日不见,徐氏清瘦了许多。不过看着她时,神色仍是温柔。
“良娣受苦了。”徐氏轻叹,“好好的美人,竟是憔悴了许多,当真教人心疼。”
这话语,大约是江良娣生产之后,听到的最熨帖的。她望着徐氏,鼻子倏而一酸,却哭不出来。
“多谢夫人探视……”她声音干哑。
“良娣这说的哪里话。”徐氏从宫人手中接过水杯来,用小匙盛了,喂到江良娣嘴边,轻声道,“妾亦是那经了事的人,良娣的苦楚,妾感同身受。妾闻得噩耗,亦为良娣揪心,却也只能来看看良娣,陪良娣说说话。”
江良娣看着她,唇角动了动。
“妾惭愧。”她说,“前番闻得夫人家中噩耗,本该过府吊唁。可妾身怀六甲……”
提到那怀孕之事,江良娣只觉心头被什么压着,再也说不出来。
徐氏体贴道:“良娣折煞妾了,良娣乃东宫嫔妃,又在孕中,于情于理,皆当不得如此。”说着,她将空杯子放下,
叹口气:“妾与良娣,如今是同病相怜。良娣听妾一句劝,这身体,终究是良娣自己的,还当爱惜才是。无论出了什么事,良娣也切不可荒废了寝食,自伤自戮。”
听得这话,江良娣悲从中来,双眸如同枯井。
“事已至此,还要这身体何用。”她幽幽道,“我已经完了,余下的日子,亦不过等死。”
“等死?”徐氏摇头,“恕妾直言。若那未出世的小皇孙泉下有知,只怕要埋怨良娣自暴自弃,全无作为。”
江良娣怔了怔,望着徐氏:“夫人何意?”
话没说完,她的手中已经被塞了一样物什。
江良娣看去,却是一只精巧的小瓶子。
“良娣。”徐氏的声音,如同从幽冥而来,轻柔冰冷,“将良娣逼到如此境地的,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