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听到动静,她停住,回过头来。
正是温妘。
“你终于来了。”她似全然不意外,声音轻轻的,无悲无喜。
阳光落在院子里,草色葱郁。
“姊姊过得好么?”漪如坐在榻上,问对面的温妘。
温妘手里捧着茶杯,淡淡一笑。
“你许久不曾这么唤过我了。”她说,“自从我当上太子妃之后。”
“姊姊说过,你我永远是姊妹。”漪如道。
温妘看着她,眸中似浮起一阵涟漪。
“你终于当上了皇后。”她自嘲一笑,“听说当年曾有相士对文德皇后说,你有皇后之相。果然该是你的,便不会走空。而我如今除了太子妃的名头,什么也没有了。你来看我,便是想看看我是如何落魄的,对么?”
漪如看着她,只见温妘的目光里满是不甘和愤恨,恍然间,漪如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姊姊恨我,是么?”她说,“从前,姊姊喜欢太子,后来,姊姊想当皇后。可这两样东西,都恰恰落在了我身上。在姊姊眼里,我总是盛气凌人,总以为一切皆理所当然。别人理所当然对我好,捧着我,事事让着我。将别人踩在脚下,挡了别人的路,我却总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对么?”
温妘怔住。
她看着漪如,狐疑且踌躇,欲言又止。
“姊姊如何想我,是姊姊的事,我问心无愧。今日我来此处,亦并非是要笑话姊姊。”漪如道,“我不过想告诉姊姊一声,这出家既然是太后的意思,那便并非无可回转。姊姊若想离开这里,亦可自由决定,不会有任何人阻挠。”
温妘的神色微微变了变,方才的愠怒之色仿佛一下消失不见。
“你……”她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我可不必出家。”
漪如道:“我看了许多旧例,太子和亲王的遗孀,寡居或改嫁并无规定,也不曾有人说过定要出家。姊姊尚年轻,也无子女,不必将日子都耗在佛寺之中。”
温妘面色不定,好一会,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我也暂不会离开此地。”她低低,“我有我的罪孽要赎。”
漪如没说话。
方才在佛堂上,她看到了几个灵位,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两个。一个是江良娣,一个是那位夭折的皇孙。
“如此,”漪如道,“一切全凭姊姊心意,我告辞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
温妘看着她的背影,忽而将她叫住:“漪如。”
漪如回头。
温妘目光深深:“听我一句劝,那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无论什么人进去,都会变。”
漪如听了,沉默片刻,道:“我从前也这么想,故而我远离了去。”
“现在呢?”
“现在,我会在它吃人之前,先把它吃了。”
温妘有些错愕。
漪如却没再多言,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太阳似乎比方才来的时候又大了一下,屋檐上和树枝上,仍有雨水残存,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漪如正要离开,才出山门,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霁身上披着裘皮大氅,正立在一棵松树下,似乎正看着松枝出神。
漪如露出惊喜之色,走上前:“你怎么来……”
话才出口,却见李霁示意她噤声。
“那两只松鼠在幽会。”他说。
漪如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松树的枝头上,果然有两只松鼠在玩闹,时而追逐,时而交头接耳。
“你怎知它们在幽会?”漪如道,“不是在打架?”
“因为那只小的总在抢另一只的东西吃,像你。”李霁道。
话才出口,他的手臂毫不意外地被打了一下。
李霁露出笑容,拉起她的手,带着她一道离开。
“你拜过观音了?”幽静的山道上,传来二人的声音。
“拜过了。”
“观音怎么说?”
“观音说让你待我好一些,莫总是整日见不到人。”
“有理,你可听说过一件事?”
“何事?”
“这里的观音是送子观音。”
“……”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