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谨方低头一看,言逢欢白皙的手掌之上,正安静地躺着十来片碧色如玉的叶子。
状如榕树叶,但肉眼可见的灵光,正氤氲其中。
虽然他没有修为,但这么多年,却也一直和灵植药草打交道。
凭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这绝对是极品的灵植,而且年限起码上千年。
温谨方看向她,眼底第一次闪过些许愕然。
“我并不擅疗伤之道,而且你的情况,木系修士能做的也有限。这灵叶里蕴藏着纯粹的生机之力,对于你的旧伤应该有帮助,你可以再试试。”言逢欢眉头微拢,轻声解释道。
温谨方如今身体比一般人还要弱,体内又没有灵力护体。
旧伤需要治愈的要求又高,这意味着需要木系修士,使用更加磅礴的力量才有可能做到。
但以他如今的身体来说,恐怕木系修士一出手,旧伤还没好又得给添新伤。
而她现在体内力量也失衡,更做不得这种精细治疗。
见温谨方不收,言逢欢眨了眨眼睛,微蹙起了眉头,认真地道:“我说真的。”
“我并不是怀疑。”温谨方低声道,“只是有些……”
他头一次语调带着些迟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言逢欢也不催,脚下的步子又慢了一些,但手始终保持着递给他叶片的动作。
少顷,温谨方伸手接过,喟叹一声:“多谢。”
“你今日已经说过了。”言逢欢收回手。
温谨方摇了摇头:“一码得归一码。”
言逢欢一时间没有言语。
而这时,温谨方又淡淡地笑了下,轻声开口道:“其实这伤,如果不是我身处温家,借了灵武界的便利,甚至不可能恢复到今日这样。”
言逢欢脚步几不可见地一顿。
温谨方非常平静,继续道:“除了无法再上手术台,我其实和常人无异。再多作强求,未免有些不知足。”
微微咬紧了口腔内壁,言逢欢神色未变:“又没有碍着别人,只是想要个更好的结果,凭什么叫强求?”
“是啊。”温谨方突然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里像是镀上了一层星光,“所以刚刚我只是有些意外,咱们竟然想到了一块儿去。”
言逢欢一怔,抬头看向他。
后者眼睛微弯,继续道:“伤‘好’之后,我听到过不少声音,却独独没有人跟我说过,再试试。”
“原本我已经做好了一直为此钻研的准备……”
他垂下头,笑意更明显了些:“但意外之喜,总是让人心生感激。所以,这个谢谢可不能少。”
“……”
言逢欢瞳孔微微放大了些,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
但她清楚,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今日她没有注意到他的伤并未痊愈,也没有给出榕树灵叶。
那他自己一定会如他所说的,在这上面“一直钻研”。
其实说难听点,她觉得那叫死磕。
奉拟鲜少执着于什么,然而对于他所维护或者专注的事物,却往往倔得让人难以理解。
他总是想要力求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那个结果。
哪怕在外人眼中,他付出的代价,远比他所获得的高昂。
也依旧甘之如饴。
即便是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竟然依旧如此。
倔得沉默而坚决。
宿虚明以前经常说,若是自小带她的人不是奉拟,那她这狗脾气起码会少一半。
想到这里,言逢欢笑出了声:“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当医生了。”
温谨方顿了一下,随即也笑着颔首。
兜兜转转,没想到竟然还是干着救人治伤的活。
言逢欢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却又莫名心软成了一片。
“那为何又研究起了灵器?”言逢欢问。
“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能通过改进器材上的灵敏度,来弥补手上的不足。”温谨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坦言解释道。
言逢欢有一瞬间的哑然,随即勉强笑道:“你法子可真不少。”
温谨方也笑:“既然有机会,多试试也不亏。”
“……”
言逢欢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已经将方法想到了灵器之上,想必医道药理,能试的都试过了。
这样的暗伤,放到当年的他身上,半个呼吸间就能修复。
然而如今,他却只有一副比普通人,还要弱上不少的躯体。
没有记忆,没有修为,连稍微烈性一点的灵药都无法承受得住。
“医者难自医”这句话,她是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也能应召在他的身上。
这样看来,她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能以这样的方式重回世间,究竟天道对他的偏爱还是惩处。
……
温谨方注意到了她情绪低落了下去,于是出声试图转移话题:“刚刚,那个黑色的图案,也是阵图吗?”
言逢欢猛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
温谨方原本只是随便找个话题,却没想到她反应如此大。
“抱歉啊——”
短暂沉默后,温谨方笑了笑,正欲再说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