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太子一副愤愤的样子,叹了口气,好像很失望。
“朕这次假装昏迷,就是为了让那些藏在暗中的人跳出来,林维康是跳出来了,可是你却毫无防备。”
“孤安排好了控鹤司的人对付乱贼,你可好,上来就听了那三个老货的怂恿,直接把人给停职了。”
“难道卢女官没有给你看朕的信物?你为什么会宁愿相信董华他们,也不相信控鹤司?是不是真的读书读坏了脑子,觉得那些口口声声号称学习先贤的儒家人比鹰犬更值得信任?”
守正帝越说越气,颤抖着手指,一戳一戳的声色俱厉地质问太子。
“如果不是碰巧林维康对顾昭逼迫太甚,被顾昭恼怒之下抓了给你,朕看你怎么收场!”
“到时候你说不定性命都难保,还有心情去对付你的兄弟吗?”
这一发脾气,惹得守正帝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躬着身子,像个在热水里打喷嚏的虾米,王忠马上又过来给他捶背清痰,一套动作非常熟练。
顾昭在帘幕后微微抿紧了唇,这说明守正帝的身体早就出了问题,现在只是更加严重了。
应该是这次被伏击的时候真的受了伤,虽然没有严重到昏迷不醒的地步,却也对守正帝本来就已经老迈的身体造成了进一步的伤害。
太子被骂得满头冒汗,看起来十分乖巧的挨骂,半点都没有反驳,俨然一副孝顺合格儿子的样子。
可是从顾昭的角度,还是能看到他眼睛中隐藏的倔强和不甘。
守正帝虽然看不见太子的脸,可是父子这么多年,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儿子恭顺表面下的抵触呢?
他越发失望,更觉得这个太子担不起大任。
帝王不是不能自私,而是要权衡轻重,平衡朝野。该忍的时候,哪怕是刀扎在心上,也要忍着。等到机会成熟,再雷霆一击,痛下杀手。
太子被他教导了这么多年,却只学会了“痛下杀手”,没有学会隐忍蛰伏。
守正帝实在没有什么好跟太子说的了,太子现在已经钻进了牛角尖,怎么说也不会醒悟的。
他无力的闭上眼睛,苍白的嘴唇翻动,吐出了一个字:“滚。”
太子的脸变白,看了眼角落里的王忠,下一瞬间又变红,像煮熟了的大虾,捏紧了拳头,强忍胸膛翻涌的怒气,垂着头走了出去。
顾昭也是大吃一惊,这守正帝竟然当着外人的面骂太子,真的一点都不给他脸了啊。
“卢紫电。”过了没多久,守正帝虚弱无力地叫了一声。
卢女官整理了一下官服,对顾昭眨了眨眼,竟然就那样从顾昭身边施施然走了出去。临走前,还指了指顾昭,示意她在这里等待。
顾昭顿时睁大了眼睛,卢紫电,是卢女官的名字?
一路紫光带闪电……好家伙。
守正帝一直知道卢女官在暗中?那他知不知道她也在?卢女官到底想让她来看什么?
“陛下。”卢女官举手行礼,然后就站在守正帝面前不作声了。
守正帝似乎也很习惯她这种风格,眼皮抬了抬,略带质问道:“朕让你在朕昏迷之后,将那些意图不轨的反贼引出来全部杀了,你为何没有做到?”
卢女官一点儿也不害怕,语气非常淡定,“陛下知道的,太子殿下解除了臣的职务,让臣等候处置。臣无法调动人手,自然无法执行陛下交给臣的任务。”
“你是听朕的,还是听太子的!”守正帝突然怒问。
卢女官镇定如常,面上丝毫没有波动,好像对面不是发怒的暴君,而是一个臭脾气的老头。
“难道陛下希望您刚刚昏迷,控鹤司的高层就开始跟太子对着干?到时候人心惶惶,不正中了敌人的下怀?”
卢女官咄咄逼人的样子彻底惹怒了守正帝,可他又起不来身,只能忍着怒气,继续质问:“你就只想明哲保身,却把为国尽忠放在了何处!”
卢女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臣不做,控鹤司自然有人做。顾昭做得挺好,刀兵不动就解决了问题。只是换了个人,不还是同样忠君为国啊。”
顾昭越听越是震惊,卢女官跟守正帝说话的态度这么随便,守正帝却没有因此而怪罪她——看来她实在太低估了卢女官的地位了!
这人的城府可太深了。
“顾昭……”提到这个名字,守正帝略微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紫电,你觉得顾昭此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