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突然的发问,令苏瑾哑言,她愣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芸嬷嬷死的当天,我就认为是你下的手。至于沐春,我从没怀疑过。”
听她如此说,沐雪垂下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她笑了起来,眉眼之中多了一份善意,“果然,你和我们都不一样。”
苏瑾被她说得莫名其妙,看着她不说话。一旁的沐春完全不明白,不断地追问,然而沐雪只是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转身便往外走。
天色渐晚,一下午,明霏都呆在自己的屋里不出来,晚饭的时候,她对明卉说自己不舒服,还是不愿出屋门,也没有用晚饭。直到就寝前,她突然冲去了苏瑾的寝殿,直直朝着她跪了下来。
寝殿内的几人都愣住了。苏瑾的手上还在摆弄着一个纸元宝,被明霏这一跪,吓得脱了手,直接滚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用宣纸折成的元宝。苏瑾正在努力回忆着在家时陪着家中长辈折元宝时的折法,为明日的计策做准备工作。这个时代只有纸片制成的铜钱状的纸钱,墨韵阁里的沐雪她们偷偷藏的纸钱,也都被他们昨夜烧得差不多了。苏瑾想用这种方法,明日拉着院内其他人一起做些纸元宝,便随手拿起书案上的宣纸,摆弄了许久。
刚刚折好的白色元宝滚落在明霏面前,她明显的一惊,然后冲着苏瑾行大礼,伏地深深拜了一拜,“王妃恕罪,给芸嬷嬷下毒是我做的。”
“是你?”苏瑾不可置信地看着伏在脚下的明霏,弯身拉她起身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原本还想用些纸钱元宝的,在院中故弄玄虚,好引出内鬼。明霏的自首行为,彻底终结了她们的计策。
“你说什么?是你投的毒?”沐春激动起来,眼看着就要动手,“你个内鬼,你是想害死小姐啊!你……”
沐雪及时拽住她,语气里还算冷静,“你和芸嬷嬷有何仇怨?”
明霏抬起头来,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并无仇怨。”
“那你为何要毒害她?”
明霏又朝着苏瑾磕了个头,“王妃恕罪。我原本要害得就不是她。那日,我将毒物混进王妃自己做的汤品之中,是因为我听见您说晚间还要再喝一杯。是芸嬷嬷自己贪嘴,偷喝了王妃的汤品,我想杀害的人,是王妃你。”
“你说什么?”沐春一下爆腾起来,她顾不上沐雪的阻拦,一把抓住明霏的衣领,逼着她看着自己,“你和小姐有何冤仇,为何要害她?”
明霏被迫半支起身子,任由沐春将自己拽起,她泪流满面地摇摇头,“毒害王妃是我做的,但我和王妃绝无冤仇。王妃待我极好。”
“那你为何还要这样?”沐春暴怒。
相比之下,沐雪更为冷静,她拉开沐春,冷冷问道,“你是被迫的?你受何人指使?”
明霏重新跌回地上,声音颤抖着,“是封侧妃。”
这个答案毫无悬念,苏瑾三人对视一眼。苏瑾接着问道,“毒药是哪里来的?”
明霏答道,“那日殿下来墨韵阁过夜,芸嬷嬷托人从府外运进来许多食材,那毒药用油纸包裹,粘于装有鹿血的桶的桶底,待倒尽鹿血后,便可取毒药。封侧妃让我将毒药下在王妃的饭食当中,好让王妃吃一吃苦头。但是封侧妃只是和我说,这是大寒之物,食后只会再无子嗣,她要替其他院子里的夫人报仇。我真的万万想不到,这是致命的毒药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日运来的毒叫葫蔓藤。”
苏瑾听罢,忍不住说道,“即便是她所说的大寒之毒,也极其地歹毒。”她已经深刻体会到古代人对子嗣看重的程度,所以更能体会到这一招的歹毒。
沐雪继续问道,“你既然是墨韵阁的人,又为何要给封氏卖命?既然又卖了命,又为何要与我们说这些?”
明霏哭着说道,“沐雪姐姐,你们是王妃陪嫁过来的丫鬟,和我们这些家养的奴婢不同,我们从生下来,便是宸王府的奴。我们其实都是从王府外的各个庄子里挑上来的,家里祖辈都在庄子里种地,我们世代都是宸王府的奴,卖身契都在王府中。我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比我小五岁,妹妹比我小两岁。封月凝知晓我家中情况,便联合王管家,以家人为要挟,威胁我,要将家中弟弟送去宫中当差,妹妹送去秦楼为妓。我家中父母年迈,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弟弟,万万不可送去宫中呀。还有我的妹妹……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
瞧着明霏的模样,苏瑾的心都碎了,她其实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却偏偏要经历和承担这些事。应该被责怪的,本不应该是她,而是王管家、封月凝、赵翊这样的恶人,不,最恶的,是这个有着阶级奴隶体制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