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当了几年的老师,经常听学生说这样的一句话:你永远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此刻,面对着沈家这对无赖母子,她领悟了另一个相似的道理:你永远没有办法和不讲理的人讲道理。
突然,天上飞来一只臭鞋子,直接甩在无赖沈兴旺脸上,直接截断了他的话。苏瑾就站在沈兴旺的对面,她因为这突然的一下突袭,顿时感到浑身无比的舒爽,这一刻相信了,有时候,正义也是需要暴力的。
众人顺着鞋子飞来的方向往外看,只见,屋外看热闹的人群被人从外面分开,一个少年挤了进来,他光着脚,已经扔出去一只鞋,另一只鞋也被他拿在手上,做好了再向沈兴旺砸去的准备。
消失了一上午的周民彦终于现身了,他一把将刘月娥从沈兴旺手中拽了回来,护在身后,然后用另一只布鞋指着沈兴旺的鼻子骂道,“混蛋,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姐嫁给你,真是我们瞎了眼。我告诉你,从此以后,你们沈家与我们周家再无瓜葛!”
说罢,他不等沈兴旺说话便不再理他,此刻的周民彦心事重重,他顾不上其他,连忙转身对大保长说道,“爹爹,你早上让我打听的消息我打听到了。昨夜村外聚集了那么多的官兵,是因为昨天夜里军营里死了个将军,好像是军营里最大的官,听说这事是山贼所为,朝廷要派一个大官去剿匪。爹爹,我还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因为今年北边的战事,朝廷中的囤粮都被前线打仗的军队带走了。我打听到,朝廷要让我们挨家挨户再交七成粮食上去,就是今年的这批晚稻。爹爹,赶紧和乡亲们说,大家这几日赶紧照看一下自家的田地,晚稻还没栽上的都抓紧着时间,年头官爷给每户定下的收成都还在册,可别等晚稻收成的时候,数量缴不齐。”
吃亏的沈兴旺原本还想和周民彦争论一番,趁机报他一鞋底之仇,一旁的沈夫人听了周民彦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变了,她一把拽过自己的儿子,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这是什么世道,原以为今年收成好,有了这一批晚稻,咱们能好好过个年,这下可好,若是交去的数量不对,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官差来收粮食是大事,大保长抱怨了两句,也不敢耽搁,赶紧嘱咐屋外一众围观的邻里回去准备,自己也快步走到村中老树下的一面铜锣前,用力敲了起来。
在村中敲铜锣是大保长召集村中各家当家人开会的信号,听见铜锣声响,村中当家的人都纷纷往村中一棵老树下聚集。
大保长家外围观的人群尽数散去,屋中的沈夫人和沈兴旺两人捶胸顿足,周民彦带来的这一消息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两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
周民彦心系姐姐,连忙往屋里跑,查看姐姐的情况。
苏瑾十分奇怪此刻形势的变化,连忙拉住刘月娥,问她此刻究竟是什么个情况,收粮食这件事情是否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危险,否则沈家母子怎么会如此的紧张焦急。
刘月娥斜眼瞧了沈兴旺他们一眼,把苏瑾又往旁边拉了拉,这才开口说道,“咱们村子是以种田为生的,每年向朝廷交的税收也都是粮食。从前朝开始,我们村子里交粮食都是按照门户来的,每次在栽秧前,都有大官来我们这里根据田亩和人丁预算粮食的收成,然后会根据每户预算后的粮食收成的情况定下上交的粮食斤两。沈家虽家中有田产,但是沈家这对母子,从来都标榜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少爷,根本不会干农活。原来没有和保长家攀上亲家之前,他们一直是花钱雇的邻里给他们家田里干活,他们俩啥都不干。后来娶了心儿姐姐以后,这些个农活又都交给了她,他们还是什么都不干,就是不用再花钱雇人了。”
“花钱雇人?他们家很有钱?”苏瑾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她,问道。
“什么有钱人,那都是装的,”月娥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侧头瞧了一眼沈家母子,然后继续说道,“当初大保长家也是瞧着他们家是村中有钱的大户人家,沈大哥看起来也是一副老实有礼的模样,才千挑万选地选中了他们家,将心儿姐姐嫁了过去,可是姐姐嫁过去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其实,沈家的钱,全是沈夫人用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些首饰当了换的钱,娶了心儿姐姐以后,家里几乎就没钱了。几年前心儿姐姐因为劳累,怀了孩子就滑胎,根本保不住,他们家就揪着这一点,跑来保长家闹过几次,最后大保长破例把沈兴旺安排去了村中的仓库做管理员,他们这才满意,不再闹了。其实村子里的仓库是空的,根本啥都没有,要啥管理员呀,那就是个闲差,按月领钱。”
苏瑾发现刘月娥说话说不到重点,她恐怕是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比她知道的事情要少的人,所以连忙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儿倒出来。
苏瑾听了半天,猜测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家没有人会耕田,所以周心儿不能回去帮他们耕田插秧,他们就没办法交粮食?”
“对呀,瑾儿姐姐,你好聪明呀!”刘月娥眉眼弯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着实好看。
苏瑾忍不住八卦道,“对了,沈兴旺说要娶你,是怎么回事啊?”
一说到这个,月娥的脸色也跟着暗淡下来,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从年前开始,沈大哥就总是主动向我献殷勤,也私下里和我说过两次,但是我都给拒绝了。心儿姐姐待我极好,我怎么会嫁去沈家给她添堵,更何况,我心里其实有……”
她边说边朝着里屋里瞧,苏瑾一眼就明白她的心思在周民彦身上,不免笑起来,用手指向了屋里,“我懂,我懂,你喜欢的是……他。”
月娥忍不住握住了苏瑾指着周民彦的手指,赶紧将它藏了起来,“瑾儿姐姐你可别乱说。姐姐,以我的身份,是没资格嫁给民彦的。”
苏瑾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月娥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她握着苏瑾的手说道,“我们家是商户,民彦他们家是农户,士农工商,虽说我们不用耕作,可以用钱币代替粮食作为税收,但是商户是最低贱的。我这身份,别说是大保长家了,就连沈夫人都是嫌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