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两个前来巡查的士兵和自己身前一身男装打扮的蓝铃铛就要兵戎相见了,苏瑾的一颗心全都吊了起来。就在她思考着一会打起来,自己是往回跑,能够不给蓝铃铛添乱呢,还是贴着巷子壁躲在一旁不会给她添乱时,原本还算安静的小街道上嘈杂起来。
在距离他们五十米的大街上,突然多了许多人。僵持了许久的几个人都被吸引了,纷纷探头过去看,就看到从大街北面急慌慌冲过来一大帮士兵,他们三三两两地朝着南面跑,一边跑一边招呼着后面的人,“快点,快点!误了军令,要了你们的命!”
审讯苏瑾二人的两个士兵看着眼前的架势有些懵,他们二人互换了个眼色,心里皆是一惊,纷纷担心起刚刚他们偷偷溜去放水,擅自脱离岗位,是否会误了大事。于是两人对望一眼后一齐决定放过眼前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连忙朝着人群里跑去,其中一个还拽住一个奔跑的士兵问道,“兄弟,前面怎么了?”
被拽住的人有些不耐烦,一把扯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边继续往前跑,边回身答道,“御营都统制王渊王大人被杀了,头颅被悬挂于朝天门城楼上,挂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内侍的脑袋。御营统制苗大人命我等赶去朝天门,即刻缉捕凶犯!”
被放过的两个姑娘赶紧趁机往回走,不远处那名士兵的话却也传进了她们的耳朵之中。苏瑾自然没有在意,只是蓝铃铛在听见他们的对话时,脚步略微一滞。
蓝铃铛刚把苏瑾送回自己的小屋后,便等不及天黑,直接紧了紧身上的衣带,出门了。
直到傍晚夜幕降临,蓝铃铛才返回来,并带回来许多消息。
这并不是一个的消息。
清晨她们遇见的在街市上的那一场轩然大波,是朝中大臣与一个高阶内侍双双死于闹市的。殿前副都指挥使兼御营都统制王渊王大人被贼人杀害于昨日散朝之后,一同被刺身亡的,还有下朝后与王渊一齐返回的吴大人,只不过吴大人深中三刀,尸体被留在了街上,但王渊大人的尸首却并未瞧见。
王渊大人的夫人戚氏一直未等到丈夫回来,一早便派了家中小厮护院外出寻找,自己则心急如焚地守在院中,一直等到入夜,也无法入眠。子夜时分,突然有一沉重的物品顺着王大人的府院围墙被人抛进院中,王夫人领着一众丫鬟提着灯笼前去查看,一看之下,便吓晕过去,无论旁人如何掐人中、灌参汤,都叫不醒,随行的小丫鬟们也大都吓得肝胆俱裂,昏倒、逃走的众多——原来这件被人扔进来的东西,正是王大人的尸首。王大人身上被人用剑捅了四个血窟窿,最深的那个还露着森森白骨。他的头颅不知哪里去了,一副血腔子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透着些森冷的月光,透着些鬼气森森的感觉。虽因没了头颅,无法从五官辨认,可死尸身上穿着的那件官服,却正是王大人清早入宫朝拜时所穿的朝服。
深夜,王渊大人丢失的头颅被人挂在了启封城的朝天门上,与此同时,还对挂着一个宫中内侍的头颅,两个头颅的头发皆被人披散开来,拧了一个结纠缠在一起,而后被人用一把剑,直接钉在城门之上。高高的城门上悬挂着两个人头,其中一颗还滴答滴答地留着血,城门下形成了一滩血泊,血淋淋地染红了一大片地。经人辨认,死的内侍是皇帝身边最为亲信的夏公公,与王大人不同,夏公公因是在这城门下被人残忍杀害的,他死得更惨,是被人一刀拦腰斩断的,头颅悬挂城上,尸首一分为二的被人随意丢弃在百官朝拜时必经的甬道上。
这件事情的影响十分恶劣,不仅是因为尸首头颅具被丢在了百官进宫朝拜的必经之路上,对百官是一个挑衅与恐吓,而且身死的王渊大人是身居正三品殿前副都指挥使兼御营都统制的朝廷命官,他不仅是朝中高阶品的官员,而且还是皇帝是心腹。而一同死于非命的夏公公,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皇帝心腹中的心腹。这一场惨烈的谋杀,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针对的是谁,然而负责督办此时的御营统制苗傅和御营副统制刘正彦却上报称是一伙贼人作为,且暗指是如今扎营在外的宸王的那支部队所为。其目的是不满宸王领兵剿匪时携带女眷,祸乱军纪,要求圣上圣裁,否则明日朝天门上还会继续出现人头。这事还没算完,因此事涉及皇亲国戚和王公大臣,苗傅和刘正彦便借此由头佣兵自重,他们命手下将士挑起王渊和夏公公的首级,冲到宫城门外,嚷嚷着要见圣驾,还同时在启封城内四处张贴告示,并传檄文诸州,说明这次兵变的动机。
乍听闻此事时,苏瑾只感觉一阵的天旋地转,双腿一软便直直坐到在身后的圆木椅子上。蓝铃铛上前一把扶住,给她倒了杯热茶,连忙安慰道,“你先别着急,我问了聂将军,这个为首的苗傅和刘正彦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是和你们说过,北城兵马司被人接手了嘛,接手的人正是刘正彦。还有那个苗傅,因御营都统制王渊死于非命,他便顶替了他的职位,他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也分别掌控了五城兵马司的其余四司,就连聂将军所统领的南城兵马司也不例外,趁着聂将军不在军中,一个姓邱的中年将军,便立即在军中煽动起义,军中原本就有许多人因聂将军年少便坐上高位而心有不满,于是那个姓邱的将军没多日便控制了南城兵马司。对了,这个姓邱的将军,就是被我抓进昭狱然后又安然无恙放出来的那个邱什么什么的二叔。哎,真是奸臣当道,如今聂府与谷府外还全都围了严严实实的三层守卫,将一干人等全都囚于家中。”
蓝铃铛安慰人的水平着实不高明,在她理解上来看,只要说清楚宸王是被诬陷的,那些个陷害他,想要让他死的人才是祸国殃民的坏人,便是安慰人了。但是,越听越觉得十分耳熟的苏瑾,结合着自己对于历史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逼宫”桥段的记忆,身上迅速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她愈想愈清明澄澈的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兵变。
“这是要宫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