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西侧的戏台子上已经好戏开锣了,台下的看官是清一色的女子,苏瑾便是其中一位。
这个时期人们多爱听爱情题材的戏,故而今日女眷们点的大都是爱情题材的戏折子,如《祝英台》、《浣纱女》、《司马相如题桥记》等,因为都是歌颂爱情的题材,故而玉鸾公主也十分满意,笑眯眯地点头应允了,当然了,也有几个女眷非要在这个大好的日子点一出《琵琶记》,这一出戏虽是名段,但因其故事内容主要讲的是一个负心汉蔡二郎中状元后弃亲背妇,入赘相府,后赵贞女身背琵琶上京寻夫,成了宰相女婿的蔡二郎不认赵贞女,反而放马踹死了她的悲情婚变故事,虽说最后蔡二郎也暴雷殛死,但这再怎么说,都还是一个苦情的故事。当听见有人点了这么一出戏的时候,玉鸾公主的脸色明显一变,好在那位夫人点的是这出戏的最后一折,玉鸾公主便也没有说什么。最后这一折子戏是个大快人心的结局:天上的仙人察觉了民间竟有这样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的恶人,最终降下天雷,将负心汉就地正法。
此刻的戏台上,正巧演了这么一出戏,饰演仙人的是个女子,白衣飘飘地站在舞台中央,指着蔡二郎厉声呵斥着,这一段戏文很长,有说有唱,特别是其中有几句唱腔十分经典,每次唱到此处,必然会获得满堂喝彩。
因为午宴中饮多了几杯酒,苏瑾此刻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应是醉了。但她的酒品算是好的,醉了酒只是犯困,并没有其他什么过激的行为。她单手支撑着脑袋,迷迷茫茫瞧着台上的几个人唱念做打,十分热闹。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了旁边的一桌的女眷们正指着台上小声说话,这一段话正好被苏瑾听了个真切。
“你听说了吗,最近京中出现了一位自称仙姑的女子,长得清清秀秀的,好像真的有些什么神通。”
“这事我也听说了,就是前些日子皇城宫变后的事情吧。如今启封城里传的神乎其神的,听说这位仙姑几个月前就曾出现过,后来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如今又出来了。”
这话说得苏瑾陡然清醒了不少,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有意朝着声音的来源又靠了靠,果然更清晰的对话声便传了过来。
“我还听说了一件奇事,听说宸王府全府被逆王陷害上刑场的那一天,原本监斩官是想将那位仙姑烧死的,结果天降大雨,硬是将仙姑身边的火,全都给浇灭了!”
“还有这事?”
“可不是,这事确确实实是真的,我身边的那个小厮正巧出府采办,临时被人拉去了刑场看斩刑,这件事情他可看得真切!”
“哟,那可真是奇了。那日上法场的不都是宸王府里的人么,怎么那位仙姑也在啊。”
“哟,这我可不清楚了,好像说是与宸王殿下相识于黔州吧。”
苏瑾正听得起劲,却突然听见了一个没有出现过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先“嘘”了一声,然后语气里带了几分的阴阳怪气地说道,“别说了,正主不是坐在那里么,给她听见了多不好。”
这话一说,周围果然安静了,苏瑾悻悻然换了个手,眼睛眯了起来。
刚刚的那一番偷听中,苏瑾听见了自己的影子,可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前半段的确是自己,可这几日活跃在启封城中的仙姑,却实实在在不是自己——难道说,有人冒充自己?为了……蛊惑百姓?谋取钱财?
一旁陪侍的沐雪也听了一耳朵,她瞧着苏瑾困意又上来了,想着此处不便多留,便嘱咐沐春好生照顾着,自己则自作主张去回禀了玉鸾公主身边的一位媳妇子,替苏瑾告了假,得了回应后,她便与沐春一同将苏瑾扶着离了席,预备提前回去。
苏瑾虽说犯困,可脑袋还算是清晰的,听说要回去,倒是十分配合,与一直照顾自己的韩夫人和岳夫人打了个招呼,便任由着沐春沐雪二人搀扶,三个人并排出了院子。
刚出院门,一阵微凉的风夹杂着秋日特有的金桂的甜香迎面扑来,苏瑾顿时酒醒了一半,便辞了软轿,预备三人一同走出公主府,一是瞧一瞧公主府的风景,二是散一散酒气。
这果酒喝着甜香,没什么酒味,后劲却是大的,与苏瑾从前喝得鸡尾酒完全不一样,再加上苏瑾原本酒量就差,故而此时,她对于脚下绵软的感觉十分陌生,走起路来也有几分东倒西歪的。
刚走到花园中央,从后面追上来一个侍女,叫住了她们。
侍女是公主府中侍女的统一打扮,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头上梳着统一的双髻,点缀着一朵鹅黄色的绒花。那女子气喘吁吁地叫住三人,见她们停了下来,便转小跑为快走,三两步挪到苏瑾面前,朝着她行了个礼,“七王妃且慢行,公主娘娘听闻王妃酒醉,担心王妃您此刻趁着醉意回去,会被秋日里冷风扑了身子,故而遣了奴婢前来,请王妃移步客房休息片刻,喝两盏热茶解一解酒,再离去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