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之后,贺延安被萧璟聿一起拉了后堂,同时一起来的还有帝师徐阁老。
贺延安对于皇帝的单独召见仍是保持着警醒,再三辞让萧璟聿拉他同坐的意思,恪守为臣之道,端肃地行了礼:“陛下,不知召草民有何要事?”
萧璟聿稍有些惊讶,笑了笑:“朕看你的文墨,还以为会是个桀骜不驯的人,没想到礼节还挺周到。”
贺延安垂眸:“惭愧,当时求见阁老时心怀愤懑,如今回想起来确实不够成熟,无怪阁老提点了一番。”
“是吗?朕倒很欣赏你的不忿和怒火。”萧璟聿站起身,走到贺延安跟前直直看着他的演讲,“如此才有朝气,才像个少年人,要是年纪轻轻就如老学究一般暮气沉沉,那未来还有什么希望。”
萧璟聿这话说得很直白,都没有顾及到就在身边的资深老学究徐阁老本人,贺延安朝那边觑了一眼,却见徐阁老捋着白胡子放声大笑。
“皇上说得不错,少年人该有少年人的样子,你们应当站在父祖的肩上开疆拓土,而不是关在祖庙里作些循规蹈矩的文章。我们这些老家伙,任务就是给你们护航,一代人有一代人该做的事。”
贺延安听到此言,惊讶于徐阁老的开明,另外一方面也有些许疑惑。
徐阁老觉察到了他的想法,轻笑道:“怎么?是不是奇怪老夫先前对你那么严厉,现在却放开了那么多?”
“阁老洞幽烛微,学生的想法瞒不过您。”
“呵呵,先贤亦有言,猛政如烈火,令人望之便生畏,而宽仁则与水一般,看似柔弱但却能夺人性命,世人卒于烈火者鲜,溺毙于江河者甚众,盖因畏危易而敬德难。对子弟的教导也是如此,严厉与宽仁尺度的把握需慎之又慎。之前老夫对你了解不深,见你文中颇怀怨怼之语,就只能倚老卖老打压了一番,如今见到你办案条理清晰,机敏过人,也就放心了,确实是上天赐予陛下的良佐啊。”
贺延安身子躬得更深:“阁老用心良苦,学生谨遵教诲。”
一旁的萧璟聿听完老师长篇大论之后,已是耐不住了,又跳到贺延安身边:“贺卿,你可真的要帮朕啊!朕登基三载,一直就在找能辅佐朕成大业的人才,等了那么久,这个位置非卿莫属。”
贺延安知道皇帝这句话是在表达他求贤若渴的心情,不过听起来总感觉有点奇怪,撇开这热切的语气不谈,还有一个顾虑萦绕在他心间。
“陛下,草民还有一事想请教圣意,我们这些牵涉到舞弊案的人会得到怎样的处置?还能参与来年的春闱吗?”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虽然舞弊案的首犯已经抓获,等议罪判刑就能昭告天下,不过牵扯其中的举子究竟谁清白谁真的领会到了泄露的题目,这很难查,一通排查下来,恐怕殿试都放榜了。
这同样也令萧璟聿十分头疼,卫元忠的阴谋,就像把一滴墨汁滴进了水里,现在已经纠缠在一起,难以分辨。
萧璟聿烦躁地走了几个来回,大袖一挥:“罢了,总之贺卿你肯定是清白的,朕开个恩典给你拔擢,余下的慢慢再查。”
贺延安担心的就是这个,忙阻止道:“陛下请三思,这样做既会让朝中百官视我为幸佞之辈,也会让京城士子寒心。科举是三年一次的大事,多少学生寒窗数载只为这一天,若这回无辜之人被白白耽搁了,对他们是莫大的打击,三年后还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这话戳痛了萧璟聿的内心,他看看自己的老师,又把目光转向贺延安:“那你说,该怎么办。”
贺延安并没有急着给出建议,而是不疾不徐地背起一首长诗来。萧璟聿起先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有些不耐烦,但是随着词句的流转,竟也慢慢沉静了下来,直到整首诗念完。
“好,此诗意境旷达,不失为一首佳作,朕闻其中行文遣词与你之前所作的文章颇有相似之处,是你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