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究竟为什么对枝枝的事那么上心又不肯透露她的身世?”
“我先问你是否答允,照实回答便是!”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了起来,虽然王四如今身体衰败,但是那瞬间爆发的精神也让贺延安感到有些许胆寒。
“……好,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辜负她,若有违此诺,天地不容。”
“小伙子,这就对了嘛,”王四枯树皮一样的脸上挤出几道笑纹,“你以后一定会明白我的道理,那些侯门绣户的小姐可不是好伺候的。”
贺延安局促地拢了拢衣襟:“我答应你一定会待她好,不会抛弃她、辜负她,至于婚娶之事,再等两年,等她再长大一些自己决定吧。我,我不能这么冒昧地去跟她提,简直就跟趁人之危没什么两样。”
这下轮到王四沉默了,他本来的想法是让贺延安收了枝枝,保她下半生安稳平静,这样就算她的身世再也不提起,也算有了个归宿,还能减轻几分自己心中的罪孽。但贺延安的拒绝却让他看到了这名男子不同常人的地方,有这样谨慎又肯负责的人在,也许真相还能有大白于天下的机会?
不过他马上又摇头赶走了那个危险的想法,他明白抖露枝枝的身世牵连的绝不只几个人,但到此时他也不愿再逼迫贺延安。
“好吧,强扭的瓜毕竟不甜,你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子,只要你肯照顾好她别的我也不管了,若以后她明了更多事理有了更开阔的视线不愿嫁给你了,你追悔莫及时不要怪我就是。”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我不希望枝枝受身份和人情所限匆匆决定人生大事,这就不用再提了。那你呢?一上来就要我答应你的条件,难道真就什么也不肯透露吗?”
王四此时已经放下了悬在心中的大石,他躺在床上,十几年来头一次觉得那么轻松:“呵呵,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其实没有的,那女孩是我经手卖掉的,你看我一个孤老头子腿脚那么不方便,不钻营点什么门道,怕是早就饿死了,现在这一身病痛就是作孽太多的报应。”
“所以你临死前想给枝枝找个托付,以求减轻愧疚?”贺延安说,语气中还带有怀疑,这个说法太过粗糙,而且没法解释他身上的毒。
可是榻上的王四却点点头:“对,就是那么简单,我是个单纯的混蛋,连累了那姑娘……”
“那她的生身父母呢?”
王四没有再回答,贺延安上前一步,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一株枯死的木头,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探鼻息,却被那“枯木”猛然抓住,一双眼睛瞪得像猎食的鹰鹫。
“……记住!好好照顾她,不要相、相信任何说要寻亲的人……能为她做主的人,已经不在了……”
说完,他怒张的一双眼没有闭上,可是手却在一阵抽动之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窗外乌鸦哀哀鸣叫,屋里榻上的人,已然油尽灯枯,带着他不愿示人的秘密和无尽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