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迦的边境出发返回成京时,本该随军的平苍峻,却动用了飞行兽,带着红月和巫医,先行离开了。
这也是红月的要求,她说自己有孕在身,不适宜乘坐角马兽长途颠簸,恐对胎儿不利。
主将擅自脱离队伍,本是不合军规的举动,所幸圣上体恤,并未怪罪于他。
这段日子以来,他越来越习惯听从红月的话,即使心里不愿意,行动上也会照办,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有时候甚至是要到事后,他才会发现自己行为上的反常…
在离开半年后,终于回到了平府,然而,明明是一家团聚的时刻,他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直至他看到了慕清欢,心里那种莫名而生的感觉才减轻了许多,旁人告诉他,那就是他的发妻。
憔悴的神情、苍白的面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连家中奴仆都看不上的布袄。
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纤细脆弱的手腕与布袄宽大僵硬的袖口,形成了一个让人心疼的反差。
这样一副弱柳扶风的躯体,却挺着一个硕大的、与自己的身材极不相衬的孕肚,就站在饭厅门口看着他,黯然垂泪,无助地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
潜意识告诉他,他与这个叫慕清欢的女子并不相熟,他甚至对她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
所以他们不可能相爱,可是为什么…他在看到对方的眼泪时,心里竟然会一蛰一蛰地疼?
他记得家里的所有人,却为何独独不记得自己的发妻?他到底遗忘了什么?又是如何遗忘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之后的几天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去一个偏僻的小院子,看望那个慕清欢。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总之他并不敢在对方的面前出现,只敢远远的、偷偷地看。
如果不是仆人给他指路,他甚至都不知道,在热闹又奢华的平府里,竟然还有那样一个荒凉破败的地方。
母亲告诉他,是因为对方犯了错才会被罚,而搬至那样的地方居住,以及每天繁重的劳作,全都是对方咎由自取。
可每每看到慕清欢的处境,他的心脏总会跟着疼痛,他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因为心疼对方使然,还是自己的心疾复发。
毕竟巫医告诉过他,他当时的内伤十分严重,已然伤及了心脉,甚至脑部也有过不小的损伤,的确有复发的可能。
他有许多事情不明白,但他没有着急,因为他相信,假以时日,自己定能解开心中的这些疑惑。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场巨变竟会来得那样的突然…
这天下午,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禀告他,说是慕清欢与红月发生了争执,并且已经动了手。
他来不及想这其中的蹊跷,譬如,一个每天忙着劳作又足不出院的人,何以突然跑来主院找红月的麻烦。
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却真的是慕清欢将红月推到地上的一幕。
他的脑子‘轰’地一下就乱了,怒火中烧的他,快步上前并挥出一掌,把慕清欢也狠狠地打倒在地了。
随后,他便听到了一声痛呼和骨折的声音,声音并不大,却犹如一记闷雷一般,炸响在了他的心底。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只顾着担心红月肚子里的孩子,却忘了慕清欢肚子里的,也是他的孩子…
说来也许不可思议,虽然对慕清欢这个人很陌生,但他却无比笃定,对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可是还不等他上前查看对方的情况,他居然又听到了自己冰冷中带着恨意的声音,说道:
“慕清欢,你这个毒妇!如果月儿和孩子有什么闪失,我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敢置信,以及猝然滑落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