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正是起更时分。
几辆马车陆续从皇宫的朱雀门出来,一路向南,过了东西两市,渐渐开始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其中一辆马车却一直向南没有停留,走过大半个长川城,到了城南的大通坊,才寻了条小路拐了进去。
那小路通向一所幽深的庭院,并不怎么起眼的黑色小门上写着“芙蓉园”。
马车停在芙蓉园门口,一个家丁认出是自家马车,忙上前拉住马。
身着藏青色锦衣的少年从车上一跃而下,手中马鞭扔给家丁,快步向园中走去。
他边走边问:“老头呢?”
家丁回禀:“王爷刚用过饭,在青圃呢。您可曾用过饭了?”
锦衣少年道:“不忙,回头再说!”
随后拔步往青圃走去。
家丁目送他进去,随即折返回来,自去预备马车。
青圃是一带花圃,外面围着一圈素色的绸布,用来防风保暖。
少年走进去,见一个老汉佝偻着身子,露出头顶发髻周围一圈白发,正卖力地用铁铲刨着一盆土,手上沾满了泥巴。
“嘿!老头儿!给你带任务回来了!”
少年自去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见桌上放着一杯凉茶,直接端起来倒进嘴里。
他这一路狂奔回来,半个时辰滴水不沾,又在这闷不透风的花圃中,更觉暑热。
老汉闷声抬头瞪他一眼,又低头侍弄那盆花。
“我跟你说,今儿太后的寿宴上可热闹了!你要是去了,准会大开眼界!”
这少年继续说道。
他刚才也在寿康宫中,便是从头到尾一直冷眼旁观,几乎没说过一句话的睿亲王世子,梳毓郡主的哥哥,南宫绍。
那老汉自然便是睿亲王,南宫瑾同父异母的弟弟,南宫璟。
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可看起来却比南宫瑾要老得多,想是常年做农活的缘故。
自从十五年前那场变故后,他就在这里开始了半隐居状态。这所芙蓉园可以说是他亲手建出来的,而原来的睿亲王府,则由老王妃带着世子和郡主居住。
南宫绍见老头不理他,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你就不好奇发生什么事了吗?元宁带来的那个驸马,是个怪人,不过也是个顶好玩的人。他居然……”
“混账小子!元宁也是你叫的?叫皇姐!”
睿亲王不在意儿子叫自己“老头”,却在意南宫绍称呼元宁,也是奇了。
不过南宫绍显然早习惯了,只是顿了一顿,又接着笑道:“皇姐那个驸马,本来非常不受皇祖母待见的,结果他两首曲子唱下来,居然让皇祖母对他刮目相看了!不仅一个劲夸他,还叫全城五品以上官员和命妇,都要学唱那首曲子呢!”
睿亲王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着他。
“唱曲?”
“对啊,诶我可告诉你啊,那首曲子可不好学!你做好被皇祖母点名的准备吧!”
睿亲王却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不过自己那老娘确实喜欢这种出其不意的招数,只能说他歪打正着吧。
随后他又问:“郡王回来了?可平安?”
南宫绍道:“是,皇兄回来了,看他和大皇子的情形,路上许是发生过什么,不过皇兄并未受伤。具体情况,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睿亲王点点头,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随后又不理南宫绍,继续侍弄自己那几盆花。
“父王,我们继续按兵不动吗?还是……”
南宫绍突然问道。
睿亲王手下一停,随后又动起来。
“静观其变,等关键时刻,你皇兄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南宫绍起身沉声应道:“是。”
睿亲王南宫璟与当今圣上南宫瑾并非一母同胞,反而与南温郡王和元宁的父亲,也就是先皇南宫瑞,是亲兄弟,而且都是李太后所生。
所以说,南温郡王和元宁,才是他的亲侄子和亲侄女。
这些年来,南宫瑾忌惮南温郡王和元宁的存在,也忌惮他这个皇弟的势力。于是明升暗贬,加封他为睿亲王,却也顺势剥夺了他朝堂与军中所有的职务。
世子南宫绍还在太学学习,梳毓郡主还未及笄,所有的筹谋似乎都为时尚早。
可南温郡王回来就不一样了。如果他能留在京中,那么之前所有的筹谋,便都是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