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五分钟后,元宁才平静下来,眼眶中蓄着的一包眼泪始终没落下,嘴唇紧抿着,脸色恢复雪白,只有脸颊上还残存着一抹旖旎的红。
“来人!”
元宁身子不动,突然高声叫人,音调里透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危险气息。
宗星樊皱眉,顿时惴惴不安,不知道她接下来要怎么消气。
紫苏先听见喊声,小跑着敲门进来。
见元宁脸色不善,又看见两人沉默对峙的局面,心下不由得也开始惴惴。
“奴婢来了!殿下有什么吩咐?”
元宁此时才把目光从宗星樊的脸上移开,转身看着紫苏,语气微凉:“你们做什么去了?为什么房间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紫苏见元宁神色不似以往,情知有事发生,但又不知是什么事。只好稳了稳心神,恭敬回道:“启禀殿下,奴婢刚伺候完驸马用饭,就去了账房查账,才回来院中就听见您叫奴婢。紫菀和紫珠此时还在小厨房吃饭,画舲和缀锦去办您交给她们的差事了。是……是奴婢大意了,以为殿下沐浴,还要一会儿才好,所以才没在跟前伺候……”
元宁秀眉微挑,拂袖坐在椅子上,厉声道:“是不是出了宫,没有宫规的约束,一个个心都野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紫苏听罢,知道元宁真动了气,忙跪在地上,慌道:“是奴婢的不是!殿下息怒,请殿下责罚!”
说完深深把头埋在地上。
宗星樊见元宁认真了,忙走近几步为紫苏说情:“诶,是我不好,你冲我来呀,别怪她!”
元宁不理他,只盯着跪在地上的紫苏,愤愤道:“你们擅离职守,如此掉以轻心,知道后果是什么吗?万一有刺客来袭,你们让本宫怎么办?”
紫苏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伏在地上的身子更低了。
恰好这时,紫菀和紫珠一起笑着进来了。
她俩一见紫苏跪在地上,元宁的脸色又非常不好,忙止住笑声,互相看了一眼,扑通一声也跪在地上。
元宁冰冷的眸子从三人身上一一划过,哼了一声道:“这时候又来齐了!本宫要你们何用?连个门户都看不住!不如回宫去的好!”
紫苏等人连连磕头,慌忙求情道:“殿下息怒!是奴婢们办差不力,让殿下忧心了。只求殿下不管怎么责罚都好,就是别送奴婢们回宫!奴婢姐妹四人从小就跟在您身边,一刻都未远离过,早已跟您心意相通,如果换人来照顾您,奴婢是万万不放心的!求殿下收回成命!”
紫珠也抬起身子,粗声粗气道:“奴婢这辈子只认殿下一个主子,咱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绝对不回宫去!求殿下只管责罚奴婢,打三十棍,不,三百棍都行!只要您能消气!”
紫菀也哀求道:“求殿下看在去了的紫霄面上,饶了奴婢们这一次吧!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宗星樊见三人的话一个比一个哀切,主仆情深到如此地步,早绷不住了,忙道:“元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怪她们,我不该随便进来你的房间,更不该偷看……”
元宁转头看着他,目光如刀。宗星樊忙住嘴,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赔笑道:“不该偷看你的书!”
随后又搜罗了一车好话:“元宁啊,我说实话,自从认识你以来,我一直都觉得你赏罚分明,从不冤枉好人,又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不然她们也不会对你这么忠心,你说是不是?而且你一向胸襟广阔,长公主肚子里能撑船,快别为这小事生气了!天气这么热,别气坏了身子!”
说完又屁颠屁颠跑到内室,把元宁一双粉色家常绣鞋拿出来,蹲地上要给她穿,被元宁瞪开了。
元宁默默把鞋穿好,心里那股火气撒不出来,偏又拿他没办法。
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紫苏三人道:“你们都听着!以后在本宫面前,永远不要恃宠而骄,也不要以为自己很重要,更不要把本宫的纵容当作理所当然!听明白了吗?”
紫苏三人忙齐齐应下。
宗星樊这才松口气,后知后觉头皮发麻。
这么久以来,他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受到这个社会等级的森严,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主人就是主人,奴仆就是奴仆,有些时候,没有情面可讲。
更让他觉得为难的是,他不过偶然钻个空子,谁知却差点把她们给害了。
元宁到底还是罚了紫苏她们三个月月俸作为惩罚,还吩咐晏府上下加强警备,即日起,非必要,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就连厨房采买,也不许随意外出,而要专人配送。
紫苏答应了,下去吩咐各处不提。
紫菀服侍元宁擦干头发,梳洗停当,元宁便命她去沏热茶。紫珠也出去了,不知去做什么。
宗星樊见元宁眉头始终不展,小心翼翼挨近她身,悄声问道:“还生气呢?”
元宁瞪他一眼,冷声道:“我才没那么小气呢!只是你以后绝不能再……”
元宁说到此处掩口不提,随后又接着道:“你若行事再如此孟浪,我就……”
“你就怎么?”
宗星樊笑吟吟看着她。
“我就再也不理你!”
宗星樊嘻嘻一笑:“我对你一片痴心,日月可鉴,你舍得不理我吗?”
元宁瞪着他,第一次觉得头疼。早知道会摊上这么个又怂包又气人的相公,她绝对不会选择嫁入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