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彪眉头一皱,语气里颇有些嗔怪之意:“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们当初送你去宝成班子,那也是想让你学一门安身立命的技艺。在咱们这义南镇上,谁不知道你小桃子的顶碗表演是一绝?好啊,你现在有出息了、学坏了,竟然开始倒打一耙了!”
“就是就是。”王氏也跟着附和,“那我们当年把你换来是有不对的地方,可好歹也把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起来了,你别只顾着跟那些有钱人家去比,你怎么不比比城里那些穷苦人家,好些孩子都没活下去呢!”
“我能活下来,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那是我命大!”小桃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整个人气得发抖。
她犹记得,寒冬腊月里,年幼的自己,穿着单衣顶着风雪,被罚跪在院子里,一跪就是一整夜。
她犹记得,表演的时候被人使坏,自己从七八米的高台上直直跌落,五脏六腑都被摔得生疼,却没有钱看大夫,只能忍着难受躺在床上休息,连饭都吃不上一口。
她犹记得,因为班主喜欢打人,自己身上永远都是新伤叠着旧伤,哪怕疼得昏死过去,等待她的,永远不是什么药膏和包扎,而是一盆将伤口刺得生疼的盐水。那让人战栗的痛感,可以让她生生地清醒过来,然后挤出笑来继续上台表演。
而她遭受这一切的时候,王氏夫妇两个,从来不闻不问。要不是有霍家人护着,她早就死了一万次了……
可这对黑心肝的夫妇,现在竟然还有脸要求她报恩!
小桃子积攒了十四年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她的情绪渐渐崩溃,可王氏夫妇两个,却还在那儿喋喋不休,不断地憧憬着,让小桃子帮他们过上体面的好生活。
望着他们二人贪婪的嘴脸,小桃子再也忍受不了了。她用自己纤细的胳膊,用尽全力,搬起地上的躺椅,不管不顾的,直接砸向了那对不要脸的夫妇。
王大彪眼疾身快,稍一后退便躲了过去。但王氏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躺椅上那尖锐的竹篾划过她的胳膊,登时就将皮肉劈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倏然便滴落了下来。
才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地上便已经晕开了一摊血迹。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一头白眼儿狼!”王氏举着自己血虎刺啦的胳膊,朝着小桃子直冲过来,“小桃子,我跟你说,你必须赔钱,没有五千两,这事儿咱们没完!”
王氏自己纠缠小桃子还不够,她朝着自家男人使了个眼色。王大彪马上心领神会,一把抓住小桃子,厉声呵斥道:“对!五千两!少一文钱都不行!你要是不给,甭想全胳膊全腿儿地走出这个院子。”
“五千两?”小桃子冷笑,“就凭你们也配?”
她凉薄地看了一眼王大彪,这个她曾经的父亲,丝毫没有任何畏惧:“你们去报官吧,咱们之间的事情,是需要让青天大老爷断一断,也好理个清楚明白,省得日后互相纠缠。”
月瑶刚才见他们起了冲突,就赶紧去里屋喊霍家人了。霍叔跟霍婶子一出来,只见地上全是血,还以为是小桃子被那夫妻俩欺负了呢,赶忙拉着她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番。
确定小桃子没事以后,他们从王大彪那骂骂咧咧的话里,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