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是窑头？”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但很快面上的表情又变成了不屑，“哼，我当初若是知道方家主事的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便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会过来。”

闻言，小桃子笑了：“那你现在走啊！我倒要看看，凭着周家窑头的身份，还有哪家窑场会要你～”

“我有经验有本事，人家为何不要我？”中年男人大口喘着粗气，他生得人高马大，小桃子站在旁边，就像个小娃娃似的。

“周家的瓷器卖都卖不出去，敢问那就是你的经验和本事？”小桃子挑眉，“而且……周家早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最后甚至连工钱都发不出。你若是能有更好的去处，又怎会一直留到最后？”

“你！”中年男人气结，好半晌才瓮声瓮气道，“那我就算不干这一行，去给人当泥瓦匠、去码头扛大包，也不愿在这儿受你们的鸟气！”

“来，那咱们就掰扯掰扯，凭什么你好好一个窑头，来方家却只能当也窑工。”小桃子明明得仰头说话，可那气场却并不比中年男子弱。

她虽然个头不大，但声音却十分洪亮：“第一，窑头要行管理之事，可你性格冲动易怒，很容易惹出祸事。你刚才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是窑头么？很简单，其他人说话做事之前，都习惯性地想要看你的眼色，而且你们二十六个人里，你对邢窑头的不满，是最明显的。第二，我们方家要做的是推陈出新，在原有瓷器的基础上，烧出颜色更加鲜亮的新品瓷，器型上也要更加圆润灵动。若是我没猜错，这一地的八角瓶，便是你们自己也觉得入不了眼，才想办法制造矛盾趁机摔碎地吧？这第三……”

“行了！”中年男人听不下去了，“既然你觉得我们都是些不中用的，又何必花钱接过来？难道就为了在这儿羞辱我们吗？”

“羞辱你们的，从来就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小桃子眼神坚毅，语气笃定，“我方家百年的瓷器基业，拼得就是个精益求精。可什么叫精益求精，是一次次的锤炼，一次次的进步。底子差不要紧，只要用心钻研，总会有长进，只要一炉比一炉烧得更精美，那便是有奔头的！想必你们也听说过，方家开除掉所有窑工的事情，他们的技艺比你们好上一大截，可人品却不过硬。对于这种人，我们方家宁可赔钱让他们走人，也断不会让他们毁了祖宗基业！而且我之所以愿意接手你们，看中的，正是你们的人品。周家哪怕再落魄，你们也不曾干过任何一件吃里扒外的事情，我敬你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却没想到，你们竟是一群不思进取的米虫！”

小桃子这话，掷地有声，听得好几个人都臊成了大红脸。他们本来寻思着，以小桃子的年纪和阅历，接管窑场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却不曾想，她竟真有几分本事。当然，更重要的是，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魄力和果敢。

中年男人也没想到，自己短短几句话，竟引出了小桃子的这番长篇大论。他想反驳，却发现无从反驳－－总不能主动说他们其实人品也不好，是小桃子瞎了眼吧？

好半晌，中年男人终于认怂了：“大小姐，你刚才说的话都在理，我叫邓义，从今儿起，我便是你们方家的窑工，我是个粗人，刚才态度不好，你多见谅～”

小桃子上下打量了邓义一遍，点点头道：“踏踏实实学本事，从周家买来的窑场，现在还空着呢，若是将来咱们这新瓷器卖得好，我便重启周家的窑场，到时候，还许你一个窑头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