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手指擦过他的眉间, 虽然只短短一瞬,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触感。
赵卿北镇定自若地收回手, 像是做了件很普通的事情,没有任何异动。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李星河呼出一口气,不自觉地搓揉了揉他刚才碰过的地方。
不知为何,心跳好像比跑步的时候更快了。
好奇怪。
他嚅嗫着开口道:“原来是这样,你人也太好了,都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还要考虑我的安全。”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被刚才那番触碰弄得稀里糊涂。
赵卿北似是看出了他的局促,轻声说:“也不是对谁都那么好。”
他的话有点没头没脑,李星河微微疑惑。
只听他又补充道:“所以别把我当成中央空调。”
李星河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地低下头,嘴角一点一点扬了起来。
片刻后, 他抬起头对赵卿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雪白的牙齿明晃晃的:“懂了,原来小北只对我这么好,所以我怎么着也得报答你一下。说吧, 中午想吃什么, 哥哥请客。”
上次赵卿北说只有家里人才叫他“小北”,这次他脱口而出。
赵卿北愣了愣, 长且密集的睫毛迅速扇动了两下,迅速别过脸道:“都行。”
或许是李星河平日各方面都被他压得死死的,难道那么几回见他害羞,总觉得格外有意思。
他忍不住嘴欠地调侃:“都行是什么, 你不说清楚, 哥哥怎么知道。”
之前赵卿北一口一个“哥哥”的叫他, 这个称呼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却增添了一种难言的暧昧感。
赵卿北深吸一口气,仿佛有些招架不住。
李星河瞥到他耳朵根都红了,见好就收:“那好吧,我请你吃火锅怎么样?”
赵卿北把到嘴边的话压了下来,低低地“嗯”了一声。
李星河暗自笑了笑,看向门外。
那只黄狗已经不叫唤了,只围着门卫绕来绕去,估计一时半会儿还走不掉。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摄影比赛你换组没有?”
“没有。”
“还没换?”李星河皱眉,“我记得明天就要到报名截止日期了,下周之前要上传作品,然后参加第一轮评审。时间蛮紧的,你今天回去赶快换了吧。”
他心里清楚,赵卿北对摄影这方面只是玩一玩,大概就像他会唱歌、会跆拳道一样,都是业余爱好。他八成并不在意这次比赛,没有将它放在心上。但在李星河看来,既然报了名就该认真对待,起码不应该错过时间。
他本以为赵卿北会懒得换,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说服他,却听见他说:“其实我拍狗也可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既然哥哥让我换,那我就换一组好了。”
明明是一件小事,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很受用。
李星河的笑容更大了:“那你想好拍什么了吗,用不用哥哥帮你参考参考?”
他故意加重了“哥哥”两个字,赵卿北低下头也笑了,像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家有个不怎么大的马场,我打算去拍几组马的照片。”
李星河顿时像吃了个柠檬一样酸,夸张道:“马场!你家居然有个马场!你这语气好像在说你家有个鱼缸,还是半米宽的那种小鱼缸。”
赵卿北眼角微微弯起,看着他道:“不过得偷拍,偷偷带相机进去,偷偷在旁边拍照。所以这样来看,似乎是不是我家的也并不重要。”
“为什么要偷拍,叔叔阿姨不让你拍吗?”李星河问。
“算是吧,他们还不知道我报了摄影比赛,如果知道的话——”
李星河:“会怎样?”
“应该会把我贬去澳洲养马。”赵卿北轻笑。
李星河当他开玩笑,噗嗤一声:“我靠,咱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喜欢一件事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喜欢。要是有一天,我能大大方方把我的作品给我妈看就好了,我还想在她五十岁生日的时候给她拍套写真呢。”
“会有那一天的。”赵卿北温声道。
李星河点点头,“你也是,会有那一天的。等我成功赢得我妈的同意,去国外深造回来,我就给她好好拍组照片。”
赵卿北挑眉道:“你想出国读研?”
李星河说:“是有这个想法,可是我GPA不高,挺愁人的。早知道我大一就该努力刷绩点的,白白荒废了一年时间,搞得现在还得重修。”
“定好哪个国家没有?”
“还没有,只是初步想法啦,我看看这学期能不能把绩点刷上去再说,否则都申请不到好学校。”
赵卿北勾起唇角:“那我们一起努力,我会监督哥哥学习的,放完假和我去图书馆怎么样?”
李星河挠了挠头,“你这也太行动派了,说干就干。行啊,放完假再约。”
赵卿北的笑意到达了眼底,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开心的答复。
没过多久,那只黄狗总算是走了。
在他们打车离开前,李星河给当地的流浪狗收容所打了个电话,告知他们这一带的情况,工作人员表示会尽快过来处理。
这里的问题不是一年两年累积的,解决起来可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坐在车上,李星河拿出相机翻看刚才拍的照片。
他一通狂按,拍了不少废片,当然也有一些能拿得出手的,但都不是那么的让人眼前一亮。
在看见那张黄狗嗅镜子的照片时,他当即决定就用这张参赛了。
破碎的玻璃渣,镜面倒映出饥肠辘辘的流浪狗脸孔,眼中带着一丝天真的探究。而它的周围垃圾环绕,环境脏乱,隔着照片都能闻到臭气熏天的味道。
赵卿北看了看,点评道,“这张照片很有意境,只要好好调色就行。哥哥,我说过你有天赋的。”
李星河也很高兴,比划着问:“真的吗?你看着它会产生那种,想要改善环境和保护流浪动物的感觉吗?”
赵卿北点头:“不仅如此,还会有所反思,想进一步探讨当下为什么会有越来越多的流浪狗。布鲁斯说过,一张成功的照片,可以唤起观看者的各种情绪,引发他们的思考。这张照片,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能得到他的认可,李星河开心得不得了。
他顺手捏了捏赵卿北的脸颊,“你可太会夸人了!嘴真甜。”
赵卿北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又侧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看了会儿窗外,复又回过头,“你对谁都这样?”
“什么?”李星河还在看相机,一时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赵卿北点了点自己的侧脸,“在酒吧的时候,你也这样做过。”
李星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得是这个。
他不由好笑道:“我以为你在意什么呢,不就摸了下脸吗,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碰一下还不好意思了?”
赵卿北定定地望着他,眼里并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李星河摸了摸后脑勺,只得妥协:“好吧,我没摸过别人的脸,这不是看你长得乖嘛,没忍住就上手了。”
最后一句说出口时,赵卿北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抬起眼眸道:“我长得乖?”
“不仅长得乖,性格也挺乖,像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咳咳,小学弟。”李星河差点说溜了。
赵卿北的眼神暗了暗,“原来哥哥是这么看我的。”
“是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那……哥哥随便摸。”
李星河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刚才摸过赵卿北脸颊的手微微蜷起,指端收拢拂过掌心,像被电流过了一遍似的微微发烫。
他刚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兴奋就上手了。别说,这小子的皮肤手感还真是一级好,滑不溜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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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赵卿北按计划去了马场。
李星河按照和陶琛的约定,来到了城南的一家餐厅。
陶琛要了个包间,李星河进门时,他已经挽着袖子在倒茶了。
他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穿着得体的深色衬衣,戴着眼镜,长相端庄斯文。
身后有个行李箱,这架势好像确实没来得及回家,果然是去出差了刚回来。
“陶叔叔。”李星河背着包站着,不大自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其实原先丁慧珊就让他十一见陶琛一面,但没想到他们吵了一架,这场饭局也就没人提了。现在这样干巴巴地见面,是真的有些尴尬。
陶琛忙起身和他握手,“你好,星河,快坐下吧。”
他看起来也有点紧张,似乎不太经常和小辈打交道。
自打李立安离开后,李星河唯一经常交流的五十岁大叔,就是他们高中的教导主任。当然,被教导主任叫过去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他平时跟同龄人话挺多的,这会儿却有点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