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爆裂了,细碎地,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每一次呼气和吸气当中,混合着血液流遍全身。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你能确定自己是同.性恋吗?”他听见一个熟悉且干涩的声音问道,是他的声音。
其实他还想问,你家里人能同意你出柜吗?你做好面对这一切准备了吗?
但这两个问题他问不出口,所以只能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
据他观察,赵卿北开学后婉拒了一众追求者,这里面当然包括女生也包括男生,他连一次正经恋爱都没好好谈过,怎么就知道自己的取向呢?
赵卿北将他耳边的碎发拢了拢,之间蹭过他红得滴血的耳朵尖,李星河控制不住地轻颤。
“哥哥,我没喜欢过男人,但如果对象是你,我愿意试一试。”他说。
赵卿北收回手,淡淡道:“你或许对我的家庭有点侧面了解,不管是外界传的还是你亲眼所见,实际情况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李星河早就猜到了,但听到他亲口肯定,心里还是感到一阵酸涩。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切以家族和自身利益为优先。”赵卿北的表情变得有些冷硬,“你见过我爸的,表面风光无限的一个人,实际上十多年前就给自己留好退路了。我有个哥哥,现在在国外,不是外面说的那样是为了给我让路,而是他才是我爸的退路。”
“我们家从小就没什么人情味,父母从来不和我们说笑,也不会像平常人家那样带我们出去玩。可笑的是,我们还得遵守早晨一起用餐的礼仪,表面装得像极了一家人。”
李星河想起他小时候没人管被忘在地下室,又想起他困在山上也无人关心,原来是这样,赵钟鸣可能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确实是那样的人。
他心间传来刺痛感,不剧烈,却在顺着四肢百骸蔓延。
他现在约莫能明白,为什么小时候赵卿北那么黏着他了。在一堆冷冰冰的人群中,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正常玩伴,任谁都不想放他走。
“我以前,很在意我爸的看法。学钢琴练的手指起泡,学马术被马踩到受伤,私底下暗暗跟我哥较劲,只是为了在他心里获得一席之地。直到后来我发现,他在慢慢把资产转移到国外,并跟妈妈说他打算移民。”
赵卿北讲得云淡风轻,但李星河却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绝望。
他能想象那个漂漂亮亮的小朋友,举着满手的水泡给爸爸看,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最后却发现爸爸根本不在意他。
李星河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赵卿北看向他道:“哥哥,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
“对我这种人来说,爱情不是全部。”他静静地说。
李星河感到喉头发紧,方才的锐痛更清晰了几分,他竭力攥紧拳头,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哦。”他尽量装作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赵卿北深深地看着他:“但你是。”
李星河的身体晃了晃。
他说什么?
“哥哥对我来说,是我的全部,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赵卿北俯下身,拉过他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让我追你吧。”再度抬起头时,他眼中的阴霾已经散去,染上了一层笑意,“我已经告诉你我是个麻烦了,跟我在一起注定要面对很多风浪。但是我给你时间考虑,一个月怎么样?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李星河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
好他妈疯狂。
赵卿北,你好疯狂。
然后他来不及思考,就做了个更为疯狂的举动。
他就着赵卿北亲吻手背的姿势,反手抬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月光下,赵卿北的面孔愈发好看到惊人。
长而密的睫毛掩盖着略微凌厉的眼睛,鼻峰线条高挺流畅。
蔷薇花瓣落在湿润的地面,李星河说:“好,我答应你。”
尽管很多人都说我们有差距,尽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兴起,尽管我一直明白这个圈子起伏不定,尽管你向我坦白了所有可能的危险。
但我还是愿意试一试。
就如同你愿意试着爱我一样。
“让我看看你的心意吧,小北。”他笑着用手指刮了刮赵卿北的脸。
在心里默默补充,也看一看我自己的。
赵卿北的喘息陡然急促起来,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力气有点大,李星河感到腕骨钝痛,但没有挣开他。
他忽然觉得,要是这人对自己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现在他弄疼了自己,他却不想出声阻止。
赵卿北把他乱动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前,手下紧绷的肌肉触感让李星河微微瑟缩,但赵卿北由不得他退缩,一根根将他的五指展开,平摊在自己胸口。
“感受到了吗,它是因为你才跳得这么快的。”他低沉地说,“今后的每一天,它也都会为你这样跳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