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河和他打了会儿电话,胸口的石头稍微不那么堵塞了。
他抹了把脸,起身往病房走去。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丁慧珊的声音。
他刚想上前,却听见一声脆响,当即脚步一顿。
“你这是干什么!”陶琛急道。
丁慧珊哭得不能自已,“我真是混账,到现在才清醒过来。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爸妈,也对不起你……”
“你别瞎说,哎,不哭了不哭了,珊珊。”陶琛叹道。
“这么多年我都只想着自己,从来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对你们是这样,对星河更是这样。”丁慧珊崩溃道,“我知道他其实跟他爸爸一样,但还是让他去做他不喜欢的事……”
李星河呆了呆,站在拐角处一动不动。
丁慧珊说:“这些年他爸爸寄了很多他喜欢的相册过来,我都给偷偷扔了。还有小涛给他买的那个相机,也是他爸转的钱……陶哥,我不是想耽误他,只是我很怕李立安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她说不下去了,陶琛似乎是抱住了她,“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丁慧珊擦着眼泪道,“这些年都是大家在迁就我,照顾我的情绪,我从来没想过别人。你说假如我爸走了,因为我的任性,他甚至连张像样的遗照都没有,这让我怎么,怎么……”
“不会的,咱爸会长命百岁的。”陶琛说,“你没有不考虑别人,星河这么优秀,不就是你辛辛苦苦带大的吗。孩子大了,很多事应该让他自己去做决定了,我们过好我们的生活就行。”
李星河眼眶通红,默不作声地悄悄后退了几步,走到电梯口下了楼。
临近年关,医院外面张灯结彩。
一墙之隔,好像换了副天地。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只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街上走过一家三口,男人拎着装得满满的购物袋,一手牵着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小孩,女人牵着孩子的另一只手,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很平常温馨的画面,却是很多人的可望不可即。
李星河目送他们离开,恍惚间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和爸妈一起这么过年是什么时候了。
在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丁慧珊瞒了他这么多,心里背负了这么多压力。
其实她没有把李立安送来的东西全都扔掉,他十岁时收到的那台复古相机,就是丁慧珊亲手给他的。
她痛恨自己的前夫,但仍然是对李星河心软了。
李星河一点都不怪她,反而深深地心疼她这么多年的压抑。
或许只有他自己变得更有能力,才能在今后的日子里代替李立安,和陶琛一起照顾好她。
雪花扑腾着从红灯笼上掉下来,一阵寒风吹过,李星河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李立安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
“喂,星河。”李立安听起来有点紧张,“你总算回电话了,我也不敢给你妈打电话,你外公怎么样了?”
李星河说:“你怎么知道外公住院的,是梅姨告诉你的?”
“我看见你妈妈发动态说婚礼取消,所以就去问了梅姨。”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
李立安解释道:“我不是关注她的消息,只是刚好看见,她结婚我当然是百分百祝福她的。”
“哦。”李星河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李立安说:“星河,上次的事爸爸跟你道歉,我想了想,是我说话欠妥当了。你已经长大了,我还总是把你当成小孩子来看,你别生我的气。”
李星河道:“你说的确实没错,以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考上斯芬。”
李立安微感诧异,在他的印象里,李星河跟他妈妈的脾气很像,甚少会在一件事上考虑自己的问题,更别提承认自己能力不够了。
李星河继续说:“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助理的联系方式,你方便给我吗?”
“你终于想通了?”李立安惊喜道,“你放心,斯芬对学生的审核的确很严格,但我会让你……”
“没有,爸,我只是跟他咨询一下这方面的事。”李星河打断他道,“我看了斯芬的要求,我达不到,也不想靠关系进去。我会找到适合我的学校的,这些不用你操心。”
李立安一愣,好半天没接话。
李星河说:“如果你不愿意给我,我就自己去找机构好了。”
李立安心情复杂,“……我晚点发你手机上。星河,你真的长大了。”
“是啊,很可惜这过程你没有参与。”李星河看向远处白茫茫的路面,说道,“爸,新年快乐。”
他挂断了电话,也替丁慧珊给他们之间的联系画上了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