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也算看着这俩人从少年走到如今的沉稳模样,从最初的一无所有、青涩感情到如今事业有成、老夫老夫。
可最后迎来命运如此苛责,确实叫人叹惋唏嘘。
他有些心疼,心疼裴炀年纪轻轻就要迷失前路,也心疼傅书濯顶着煎熬还要故作轻松。
“听说你俩要出去旅游?”
傅书濯抬眸:“也不算,出去转转。”
程耀在围兜上擦擦手,也笑:“你知道现在媒体怎么说你俩的吗?笑称你俩是‘史上最早退休的企业家,年仅三十四岁’。”
“早退休早享受。”
“卓扬”在业内名气算很大了,他俩从最高职位上退下的消息外面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
傅书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和裴炀没有后代,发展事业一方面是为了彼此更好的生活,一方面不想人生碌碌无为。
可如果没有彼此,那一切拼搏都毫无意义。
傅书濯能为裴炀去拼事业,也能为放弃现有的一切。反之,也是一样的道理。
裴炀安静听着,有一些没一下地咬着果汁吸管。
程耀听说他们明天就走,有些惊讶:“这么快?”
傅书濯点头:“过段时间就回来。”
“那你……”程耀有些忧虑,他看了眼不知所以然的裴炀,到底没说什么。
程耀走后,裴炀缓慢地眨眨眼:“明天怎么走?”
傅书濯托着下颌:“明天可能要辛苦一点,坐完飞机还要转乘其它交通工具。”
裴炀愣了愣,不知道傅书濯到底要带他去哪儿。
不过没关系,去哪儿都可以。
回去路上,傅书濯从路边老太太手里买了一支玫瑰,却一直没送出手。
裴炀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灼灼都走了,你买花做什么?”
“插花瓶里。”傅书濯没忍住笑,猫儿咬钩了。
“我们明天就走,等回来都烂了。”裴炀撇嘴。
“那送给我们裴总。”傅书濯说。
“我才不要。”裴炀冷笑,他才不要当被最后考虑的那位。
“那我求求裴总,收下我特地为你买的花。”傅书濯用花蕊蹭裴炀的耳朵,只见他耳垂一颤,还越来越红,一点不经逗。
裴炀不堪其扰,勉为其难夺过花:“你好好说话!”
傅书濯明知故问:“裴总有喜欢我一点了吗?”
“谁会喜欢混蛋?”裴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啊,还结婚了呢。”傅书濯走在他身后,看着背影也觉得满足。
“明天就离。”
“小黑屋手铐铁链伺候。”
他们边闹边往家的方向去,傅书濯心里难得放松片刻。他忽而觉得这样也挺好,像极了他们刚谈恋爱时的黏糊模样。
小猫总是口是心非,纯情又害臊,摸摸耳朵,揉揉尾巴,让他老老实实地软在你怀里——就像今天在更衣间时一样。
回到家傅书濯就先去了书房,他还有点事要处理。首先,他向国内阿尔茨海默症专研医疗团队捐助了一大笔资金,也是他个人婚内可挪动的所有存款。
医疗团队负责人也知道他先生裴炀的病情,正在尽一切努力进行攻克。
尽管突破性的研究希望渺茫,但傅书濯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万一呢。
虽然他永远不会松开裴炀的手,可他仍然想要一个正常的爱人。
他希望裴炀能记得他,爱他,希望他永远健康平安,能够与他白首看夕阳,而不是毫无生活自理能力,失去尊严与人格。
更甚者是死亡。
尽管阿尔兹海默症本身不致死,可因为身体机能在慢慢退化,最后很可能会患各种各样的并发症,心肺衰竭感染等等。
傅书濯想要的是白头到老,而不是短促的美好。
傅书濯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时光册。
里面有很多照片与日记,是他跟裴炀在一起的十七年共同留下的回忆,里面有他们看过的山与海,感受过的风与雨。
过去确诊的一年里,裴炀在很多照片旁都贴了便签——都是他想在彻底糊涂前,能再陪傅书濯一起重温的遗憾。
例如两年前他们去爬山却没能看到的日出,潜水时一直没能碰到和鲸鱼合照留念的机会——再比如大学时候,他们都念念不舍的夜市小炒,想再去吃一次。
裴炀把这个时光册藏了起来,写满了大大小小的遗憾。
他以为傅书濯不知道,可实际上傅书濯每天都会看他新增的便签。
傅书濯本想等离职后就带裴炀补上这些缺失,可没想到却等来了裴炀的“失忆”。
但没关系,从明天开始圆满也不晚。
他安静摩挲了很久,直到他估摸裴炀应该洗完澡了,才去到主卧,却发现裴炀还是回来的那套衣服,根本还没洗漱。
“怎么不……”傅书濯突然失声,他猛得想起自己白天说过晚上要帮裴炀洗头发的事。
他问:“在等我洗头发?”
裴炀答非所问,别扭地说:“我刚刚把运动服洗了。”
傅书濯很懂顺毛撸:“明白,所以是还没来得及洗漱,不是特意等我给你洗头发。”
裴炀倔强:“才没有特意等你。”
傅书濯:“嗯嗯,没有,我懂。”
裴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