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濯……
裴炀想叫他一声,可发不出声音,只能努力地扯扯嘴角,冲他笑了笑。不要哭,哭了就不帅了。
身体和意识一直都在沉沉浮浮,时而苏醒,时而沉睡,但他始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像极了平时睡眠不好时半梦半醒的状态,意识飘飘忽忽的。
他看见了小时候停电那次,老小区的卫生间没有窗户,等一灭就是漆黑一片,正在独自洗澡的他吓得哇哇大哭,母亲以为他受伤了立刻冲进来抱住他,发现只是被吓哭又含笑安慰:“我们炀炀怎么这么胆小呀?”
他哽咽着,抱着妈妈手臂告状:“爸爸不帮我洗澡。”
“噢哟,我们宝贝六岁了,可以自己洗澡了。”
他蛮不讲理地哭,像是要把平日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爸爸就是不喜欢我,他昨天还帮哥哥搓背,他不是我爸爸。”
……
画面一转,他看见了十几年的自己,和一个男人挤在十多平米的小出租屋里。
外面大雪飘扬,出租房里没有空调,冷得要命。
傅书濯在一旁处理论文,顺道掀开自己腹部的衣服,把他的脚放进来取暖:“这样还冷吗?”
“别明天你着凉拉肚子了。”他嘴上嫌着,脚却没有拿开的意思。
傅书濯倾斜着身体捏他脸:“我们裴同学是不是该洗澡了?三天没洗了吧,要臭了。”
“你嫌弃我?”
“哪敢。”
“可是太冷了,卫生间窗户都关不严实,漏风……”
“……”面前的傅书濯欲言又止,似乎有些心疼。
他连忙打断施法:“我就是随口吐槽一句,你别又跟我提分手,我搁在吃苦是因为要嫖你的美色,别自作多情啊!”
傅书濯一把握住他脚踝压过来:“那我们做点暖和的事。”
所有的呻.吟都压在了嗓子里,因为这里隔音不太好,床质量也不行,办事都不能太放肆。
“等我们毕业工作了,就换个大点的房子吧……”
“当然。”
“房子要有空调,卧室可以小一点,但卫生间要大一点,厨房不能在阳台上了……还有,隔音要好……”
“遵命——”
屋外白雪皑皑,屋内他们挤在被窝里拥吻,占有彼此,笑闹谈天说地,畅想未来。
后来他陪傅书濯一起实现了做出的每一个承诺,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很大,不用担心隔音,因为是个大平层,单一个卫生间就跟之前的小出租房一样大。
他们银行里的存款都能够这辈子加下辈子衣食无忧,双双事业有成,感情浓厚……
可开心的日子不过几栽,他们又迎来了低谷。
母亲患了阿尔兹海莫车祸去世了,随后没多久,他同样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
葬礼那天,他看见了父亲疲惫苍老的样子,他不想要傅书濯也这样。他想离婚,可傅书濯对他说:“没了你,我要怎么活?”
……
“醒了?快叫医生——”
有点疼。裴炀迷迷糊糊地睁眼,说不清是腿疼还是哪里疼,反正就是不太舒服。
口干舌燥,喉咙也疼,活像十天半个月没喝过水一样,身体虚弱又疲惫。
他看到一张憔悴的脸,离平日里帅气从容的样子一去不复返,碎碎的胡子都冒了出来。
“猫儿,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努力眨了两下眼,听得到。就是这声音怎么也没平时好听,这么哑,肯定没好好喝水,一点都不乖。
脸好像也瘦了,眼里全是红血丝。
“想喝水吗?”
他又眨了两下眼睛。
但前来的医生不给喂,只让棉签沾点水打湿唇部,说要慢慢来。等做完一系列的检查,裴炀才算恢复了些力气。
“我……”他一开口就把自己吓到了,这声音比傅书濯还难听。
“你睡两周了。”傅书濯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眼眶泛起了红:“睡这么久是想急死我?嗯?”
“你是谁啊?”
“……”即便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料,但指尖还是没忍住抽了抽,他缓而慢地自我介绍,“我是你先生,傅书濯,我们在一起谈恋爱十年,结婚七年……”
裴炀声音跟羽毛一样轻:“老公。”
傅书濯:“……”
“我错了……”裴炀就是觉得傅书濯太难过,想缓解一下气氛,不是真的把他忘了。
他努力扯开嘴角,只是一时半会儿有点控制不住脸部肌肉,笑得可能不太好看,于是只能曲起手指,讨好地用手指戳戳傅书濯掌心。
一瞬间他的食指就被傅书濯握住了,握得很紧,万千难言的煎熬最终都化为了一句话:“醒了就好。”
裴炀:“嘴巴干——”
傅书濯起身想去倒水继续给他沾,不料被裴炀勾住手指:“不要水,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