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动,见姚佩兰似乎在打量他,回了她一个冷淡的目光。
反正有他在这,这两人不可能将齐凌怎么样。
他别过头,看向酒店的前台,意思不言而喻。
前台如梦初醒,立马打电话叫了保安过来。
这个人一来就直接豪气地将他们最高规格的套房预定了一周,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大佬的气息,她才不会这么没脸色只顾着看好戏。
大酒店的保安来的很及时,立马挡在看起来来之不善的齐长永面前,“您好,请不要在酒店闹事。”
齐长永看了眼面前人高马大的两个保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可反应过来后气的一把推开保安,指着面前的齐凌和许琛大声嚷嚷道:“我来找我儿子,怎么就是闹事了!我还怀疑我儿子被这个男人拐走了!”
他的话吸引了大堂不少人的目光,还以为这里出了什么拐卖案件。
可看到齐长永对面的两个气质出众的年轻人时,不由觉得他疯了。
这两人关系一看就不错,而且,他怎么用上拐走这个词的?
姚佩兰注意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一把将齐长永拽了回来,低斥他一声:“别丢人了!”
她看了眼齐凌,发觉对方的状态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脸色甚至比离家之前还要好。
她心里一紧,上前道:“凌凌,闹了这么久脾气还不够吗?暑假也没多长时间了,跟妈回家好不好?你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我们很担心的。”
“之前是爸妈语气太重了,我们也反省了,你别放在心上,嗯?”
她说完就想去拉齐凌的手,却被人侧身躲开。
齐凌迎上姚佩兰殷切的目光,面上并没有太大波澜,“我以为我走之前说的很清楚了。”
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家。
他以为姚佩兰跟齐长永永远不会来找他的,没想到不仅找来了,还主动服软想劝他回去。
姚佩兰没想到齐凌竟然这么果断地拒绝了她,一点余地都没留。
她不由将视线落在了齐凌身后英俊挺拔的男子身上,果然有了底气就是不一样吗?
姚佩兰在对方察觉前收回目光,想到什么,突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之前我跟你爸在悦悦身上投入了过多的精力让你不开心了,可他才四岁,正是需要人关注的年纪,而你早就考上大学了,能不能稍微体谅一下爸妈?”
“现在家里的情况并不好,你别让我们再操心了好吗?这几晚我们根本都没有睡好觉,一直在想你到底去哪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跟爸妈回家,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她几乎是哀求地看向齐凌,语气恳切,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盼望儿子归家的母亲罢了。
旁边人的目光立马变了,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而落在齐凌身上的视线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就连前台也不乐意地撇撇嘴,都上大学了,还跟四岁的弟弟争宠,也太不懂事了吧!
这对父母年纪也不小了,可能是这几天一直担心儿子,肉眼可见的憔悴。
相比之下,这儿子每天住高级套房,脸色红润,真真体现出人情冷暖。
齐凌哪里没感受到周围人谴责的目光,他只觉得眼眶像进了沙子,涩的厉害,他不是受不了这些人的视线,而是因为姚佩兰似是而非的话。
为什么他受的那么多委屈在姚佩兰嘴里就一个轻飘飘的[不开心],还说自己不体谅他们,简直太可笑了。
还妄想通过周围人的同情来逼他回去吗?
他气的浑身发抖,想说什么,肩上却突然搭了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肩。
齐凌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情况下跟姚佩兰他们吵起来没有丝毫意义,只会让别人看笑话,顺带指责他这个不孝顺的儿子而已。
他咬了咬牙,就想拉着许琛上楼,可对方没动,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许琛看向面前这对父母,淡声道:“三年前,你们在xx街道买了一个二手的三层小洋楼,当时那里地价不高,可总价少说也需要一百万以上,按理来说,以你们那时候的工资和需要养一个二胎的儿子来说,根本负担不起,可你们还是买了。”
“正巧那年齐凌以省状元的名义考上了A大,政府奖金高达30多万,可据我所知,他大二以来就没花过家里的一分钱,甚至前几天还给了你们自己辛苦赚的所有家教费,你们都收下了吧?”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齐凌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三年前从清水市出的省状元,以极为优异的成绩被A大录取,为此清水市当年还拉了一整个暑假的横幅,庆祝齐凌优异的成绩。
奖金更是不在话下。
可刚刚这个男人说什么?政府的奖金根本没有用在齐凌身上,被他们拿去买小洋楼了?连自己赚的家教费也上交了?
这对父母到底拿了齐凌多少钱啊!怎么还有脸在这里指责人家不体谅父母的!
他们刚刚对姚佩兰两人的同情尽数转为厌恶。
“什么父母啊?他们怎么好意思昧下这个钱的?要是我就算不用在儿子身上也肯定存起来之后给他买房娶媳妇用。”
“不光如此,他们连人家辛苦赚的家教费都要,我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这是他自己赚的生活费吧?这对父母是在干嘛?”
“恶心死我了,这对父母刚刚还委屈的不行,说自家儿子不听话啥的,我可不信这样的儿子能叛逆到哪里去,倒是他们,好像一直在吸自家大儿子的血,又是买房又是生二胎的……”
齐长永听到这些话,一下就火了,“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我们生他养他到这么大,给我们一点回报怎么了?这点连利息都不够,他休想逃离我们,不听话我打断他的腿!”
丢掉工作以及房贷压力让他成为一点就燃的爆竹,今天过来也是想将齐凌抓回去,这小子既然可以两年就赚30万,那他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齐长永对自己这种想法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妥,早在齐凌出柜后,他对齐凌就没了父子之情,对待他更像是一个听话趁手的工具。
可姚佩兰没跟他一样犯蠢,她立马踹了齐长永一脚,喝道:“你说什么呢!”
要是平时齐长永肯定就噤声了,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工作的事情让他精神绷得太紧,此时在众人眼前被自己老婆不留情面地踹腿,他一下就毛了,反手一巴掌打了过去,“你个表子装什么呢?你比我歹毒多了,心里窟窿一个比一个深,让齐凌跟刘雨雨相亲也是你的主意,本来我的工作好好的,指不定就是你给我搅没的!”
姚佩兰猝不及防被人打了一巴掌,脸上瞬间浮现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可她也不是个白白受欺负的人,更何况是在平日对他唯唯诺诺的齐长永面前。
她尖叫一声,也顾不得场合,直接跟人撕打了起来。
一旁的齐凌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人,嘴张了张,想让他们别打了,可开口后的声音嘶哑又无力。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是齐长永丢了工作,两人才来找他,难怪脸色看起来沧桑又憔悴,第一眼看到他时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是希望他继续跟刘雨雨相亲,还是想让他帮他们赚钱?
自己这个时候在两人眼里才又有了价值吗?
身旁的许琛察觉到齐凌的情绪,搭在他肩上的手上移,指腹轻轻蹭过他的眼尾,像是安抚。
“出不了事。”
他以为齐凌是担心。
齐凌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感受着许琛指腹的温度,发觉其他人都在看姚佩兰和齐长永,脸微微侧过,主动迎上了许琛的手,“嗯。”
有许琛在,这两个人怎么都不可能再伤害到他。
旁边的保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看了一会好戏之后才把两人拉开,齐长永脸上被划了好几条血痕,姚佩兰向来整洁的头发也被扯散,脸上的手指印泛起红肿,清晰又狼狈。
两人打了个两败俱伤。
许琛目光扫向姚佩兰脸上的巴掌印,眼里滑过一抹冷意。
那天下雨他找到齐凌的时候,齐凌的脸上也残留着掌印,细细的红色的指痕在白皙的脸上触目惊心,可他只扫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也不敢问,他怕勾起齐凌的伤心事,也怕开口后抑制不住内心疯狂的想法。
他都不舍得重声说话的人,竟然被这样打了。
当时,他甚至想找人直接将这对夫妇绑来架在齐凌面前,让他亲自打回去。
齐凌下不了手,他来。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盘桓了很久,直到齐凌脸上的印子消失,身体渐渐好转才勉强压下去。
现在看着两人狗咬狗的样子,许琛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觉得两人打的还不够狠,保安拉架太快。
姚佩兰跟齐长永打完后也冷静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挣扎着想让保安放开他们。
保安哪里肯放,使劲将两人往门口拉,去酒店外他们想怎么打都行。
齐长永知道挣不过,只得朝齐凌大喊:“你这个小崽子你给我出来,真的是翅膀硬了反了天了!老子忍你这么久,你想跑就跑?”
姚佩兰听了他的话只想再给他脸上来两爪子,她扒了扒脸上散下来的碎发,尽量温柔道:“你别听你爸胡说,我们在酒店外面等你,你出来我们聊聊。”
“你要是不出来,我们就一直在门口等。”
齐凌感受到姚佩兰如影随影的目光,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又来了,他咬咬牙,不想让许琛也有这种恶心的感觉,想将他们打发走,可刚迈步,手就被人拉住。
许琛捏了捏他的指尖,抬头看向酒店前台,“我们现在退房,希望这两人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住宿体验。”
前台当然明白许琛的意思,连连点头,“没问题的先生,我们保证在酒店视线范围内,你们可以正常出行。”
她其实对这两人很抱歉,没想到事情的真相这么离谱,她绝不会容忍这两个糟心的父母继续纠缠人家。
许琛颔首:“嗯。”
齐凌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一直止不住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他能明显感受到姚佩兰幽冷的视线落在两人之间,显然是看到了。
这让他整个人都神经质地焦躁不安起来。
姚佩兰给他的阴影太重了,这种亲密的行为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给齐凌一种他下一秒就会被人羞辱责骂的错觉。
他不想连累许琛也遭遇这些。
他挣了挣,可许琛握的很紧,根本没有放开的意图。
对方的掌心温暖又有力,像是在给他传递什么信号。
齐凌慌乱地抬头,直直撞进了许琛漆黑的眼,深不见底,却让齐凌所有的挣扎都消于无声。
“我带你走。”
他听见许琛这样对他说。
他不用在这个地方发臭,发烂。
不用再等待着一个不知道何时会回来的人。
他被人牵着手,那人说,会带他走。
齐凌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很轻的,回握了一下。
他听见了自己的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