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招呼齐凌坐在一边的长椅上,“许琛出国是在他母亲去世后,当时夫人已经提前将股份转到了许琛名下。”
“夫人应该已经提前察觉到什么了。”
其实许瀚海跟她之间的感情在公司做起来后就变淡了,她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很多夫妻最终都会走向平淡,他们还有优秀的儿子,没什么遗憾。
可她没想到许瀚海会出轨,还在外面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她一下怒气攻心,加上长久的劳累积累下来的病根,人一下就倒了,她只来得及将自己名下的股份转到许琛手里。
“夫人给少爷留了遗言,让他毕业后接手公司。”
当时他在许琛身边,听见夫人字字泣血地诉说许瀚海的所作所为,也眼见着许琛咬着牙,手背青筋绷起,悲愤地想冲出去质问,却被夫人拦了下来,斥责他冲动,这样下去只会毁了她的计划。
许琛最终沉默了下来。
温润的少年变成现在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许总。
齐凌听到管家声音有点沉重,手紧了紧。
许琛是在自己母亲离世前知道父亲多年前就出轨的消息吗?那该有多难过多绝望啊!他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心揪了起来。
王伯看着面前的玫瑰花园,陷入回忆中,“夫人觉得许洲毕竟年纪小,最后他跟丈夫创建的公司肯定还是会落在少爷手上。”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许瀚海得知她将股份尽数转给许琛后,就隐隐猜到了她的打算,他以许琛还在上学不会打理股份为由,想让他转出一部分给自己代为保管,再加上许洲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厚此薄彼。
王伯想到这里不由觉得讽刺,“他竟然想让许琛将股份跟许洲平分来彰显他的父爱。”
齐凌听到这里,实在不能接受:“为什么?许琛才是他养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再说,这股份是许琛母亲留给自己儿子的。”
许瀚海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股份转给许洲,这也太离谱了。
“因为少爷现在手里的股份跟他是基本持平的,一旦他的股份被分割,少爷只会更容易上位。”
当时公司里很多由许琛母亲带出来的亲信,肯定也会支持许琛做这个掌权人。
再说,许琛太优秀了,许瀚海不想那么早退休。
王伯看着眼前玫瑰花上锋利的刺,扯了扯嘴角。
许瀚海精明得很,于是他逼着许琛交出股份。
齐凌咬了咬牙,心中怒意翻涌,“所以他们就把许琛逼去了国外?”
许瀚海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他越想,只觉得胃里升起一股熟悉的恶心感,他生生将他股感觉压下去,手不自觉握紧,玫瑰的花刺穿过手套,扎进他的手掌,他却毫无所觉,“王伯,许琛在许氏是不是也很难做?”
他之前其实有点疑惑,作为许氏名正言顺的接班人,许琛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现在听完这一切,他才明白,许琛不是继承公司,是要夺回公司。
况且,保不准许瀚海更看重许洲。
他想起之前许瀚海对许洲的宠爱,不由觉得一阵嫌恶,连带着对许洲也产生了浓浓的厌恶。
不管许洲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占据了原本属于许琛的东西。
王伯看着齐凌咬牙切齿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少爷很厉害,公司的事难不倒他。”
就算他母亲的旧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许琛还是靠自己闯出了一片天。
他在许氏也有一点股份,对公司的情况还是大致了解的。
“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多体谅一下少爷。”
许琛这么多年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希望陪在他身边的齐凌能让许琛快乐一点。
齐凌听完,再也忍不住,蹭的坐了起来,摘下手套,拿着只摘了三朵的玫瑰,往楼上跑去。
花园再次变得空空荡荡。
王伯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的玫瑰花海,眼神也温柔下来。
一切,都会好的。
齐凌蹭蹭蹭跑上楼,第一次没有管会不会被人看见。
许琛正在处理文件,看到门被大力推开,问道:“怎么跑的这么急?我在房间内都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话音刚落,他发现齐凌神情好像不对,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了。
许琛不由愣住,他走到齐凌身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问道:“怎么了?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他以为齐凌在底下受什么委屈了。
齐凌看了看温柔的许琛,不知怎么,觉得眼睛愈发酸涩,他想抱抱许琛,可是他手里拿着玫瑰花,怕扎到他。
他揉了揉眼,“没什么,可能是花太艳了,看久了眼睛也红了。”
许琛有些无言,“这是什么道理?”
他看着齐凌手里的花,“怎么才三朵?不喜欢?”
他以为齐凌在底下待了那么久,少说也会摘一大捧上来。
齐凌摇头,“不是。”
他不知怎么鼻头又有点酸,“就是想你了,想早点上来。”
许琛哪里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情绪,想接过他手里的花哄哄,可刚低头,却看到齐凌白嫩的手心血迹斑斑,玫瑰花刺深深扎进肉里,而齐凌却像是没有感觉,依旧紧紧捏着花。
许琛脸霎时就沉了下来,生气又心疼,他小心地接过齐凌手里的花,齐凌像是现在才感受到手心的疼痛,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许琛一下抓住手腕,“别动,我看看。”
他将花放在旁边的桌上,齐凌手心摊开,上面还残留着花的倒刺,边上依稀渗着血,触目惊心。
齐凌瞪大眼,感觉到掌心的刺痛,有点懵,他什么时候被扎到的?
许琛没说话,让人坐在沙发上,自己拿来医药箱。
齐凌看到许琛手里的细针,瞳孔缩了缩,下意识就想抽回手。
许琛也没拦,就这样淡淡看着他,语气带了丝冷意,“想等着发炎然后更疼吗?那样你之后连笔都握不了,更别说用电脑打字了。”
齐凌缩了缩脖子,知道这次是他大意了,“我就是有点害怕,你别凶我……”
他慢吞吞将手伸了出来,摊在许琛面前,咬着唇,“我听话就是,你也别生气好不好?”
他不想让许琛不开心。
许琛瞧着他讨好的样子,不知怎么突然有点下不来手,沉默半晌,他回身,从卧室的抽屉拿出一包东西,放在齐凌面前的桌子上,“等会不许哭,消完毒这些都给你吃。”
语气别扭,像是很不习惯这样哄人。
齐凌看着桌上一包大白兔奶糖,眨了眨眼:“你房间怎么会有这个?”
还是开了封的。
许琛随口应道:“之前路过便利店顺手买的。”
齐凌若有所思,这些糖,应该很甜吧?
他想到什么,语气坚定:“那我要糖,我才不会哭。”
之后,挑刺的时候齐凌疼的泪眼汪汪的,可硬是没喊一声,酒精消毒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伏在他的肩头,死死闭着眼:“疼……”
许琛感受着肩上的颤动,动作轻了点,还是没忍住,哄道:“乖,马上就好。”
齐凌又靠近了他一点,含混地应了一声嗯。
处理好之后,许琛看着齐凌手上的伤口,沉声道:“以后想要新鲜的玫瑰让底下的人去摘,你不许去了。”
这么怕疼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扎成这样的?
齐凌小声辩驳:“我只是不熟练,手套破了,下次肯定不会了。”
他说完不等许琛拒绝,小心将桌上的几只玫瑰放到早就准备好的花瓶中,还想抱着它去书桌那边。
许琛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抬手拿着花瓶,放到了齐凌的书桌前,刚松手,齐凌就叫住了他,“不放我这边。”
齐凌指了指另外一边,“放你那边。”
说完怕许琛不愿意,急声道:“你那里阳光好,它活的久!”
许琛见他又开始胡诌,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将玫瑰挪到了自己办公桌旁。
是他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齐凌又挪了一下角度,保证不会碍着许琛办公后才放下心来。
许琛站在一旁,看他忙前忙后,弄好花后,又跑回去,从桌上拿了个什么东西,献宝似的递给他,“给你吃。”
许琛低头一看,是他刚刚当做奖品给齐凌的奶糖。
他看齐凌忍的那么辛苦,以为他是真的很喜欢吃这个糖,没想到第一时间是给他吃……
齐凌见他不接,又颇为费力地剥开包装,递到他嘴边,笑的眉眼弯弯:“喂你!”
许琛漆黑的眼定定看着齐凌,没接,反而问了齐凌一句,“王伯跟你说了什么?”
齐凌明显是在刻意哄他开心,加上在底下呆了那么久却只摘了三支玫瑰,肯定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
齐凌愣住,他没想到许琛这么敏锐。
许琛见他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懂,他扫向齐凌伤口遍布的手,接过糖,塞到齐凌嘴中。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值得你将手划成这个样子,知道吗?”
那些都过去了,他不需要被人同情。
齐凌感受到嘴里蔓延的甜味,垂下眼,闷声道:“知道了,对不起。”
他攥紧自己的衣服下摆,“我只是想把糖给你吃。”
他想让许琛的生活甜一点,想让他心里不那么苦。
可是许琛好像比他坚强多了,他并不需要安慰。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人掰开,许琛怕他蹭到伤口。
齐凌低着头,配合地张开手,不过什么都没说。
许琛叹了口气,挨了挨他的手背,像是安抚,轻声哄道:“不说你了,嗯?”
齐凌依旧沉默。
他挑起齐凌的下巴,果不其然,齐凌眼眶又红了,满是委屈。
许琛抬手,指腹揉了揉他湿漉漉的眼尾,低头,感受着对方呼吸间的奶糖味,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我觉得现在已经很甜了。”
有你在,一直都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