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琛听着齐凌语气中毫不掩饰的笑意，也没问什么事，回道：“有空，我忙完去找你。”

    齐凌现在才意识到许琛这个时间可能在工作，忙不迭开口：“啊！我忘了现在你还在上班了，那之后再聊！”

    电话挂断后，许琛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的笑意散去，淡声道：“找我有事？”

    许瀚海看他这幅样子，气的额角直抽抽，在电话打来之前他就来了，可许琛偏偏晾着他，打完电话才愿意跟他谈。

    他也没心思跟许琛绕弯子，开门见山：“许洲论文的事是不是你揭发的？”

    学校那边说是一个学生举报的，他也没空具体去查是谁。

    他刚度假完回国，正在整理工作上的事，许洲却突然跑来跟他说自己论文抄袭的事情被学校知道了，让他想办法。

    他昨晚就想去找许琛，可这小子电话不接，人也不在家，他根本就没见着人。

    今天在公司也是，一直开会，他总不能大剌剌跑进会议室将人揪出来，只得等到了现在，可在许琛眼里，自己的事还没一个电话重要。

    许瀚海越看这个大儿子越觉得闹心，许琛从小就跟他不亲，她母亲死了之后更甚，他都没怎么听见许琛叫他爸。

    许琛看着许瀚海不耐的神色，语气不紧不慢：“嗯，是我干的。”

    齐凌做的，跟他做的，并什么分别。

    许瀚海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重重地一拍桌子，“许琛，你到底有没有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这件事不会说出去的吗！”

    许琛瞧着面前气急败坏的人，面色不变，语气轻飘飘的，“哦？我答应了？可这个就是我的论文，许洲抄袭，我为什么不揭发？”

    “那是因为你想回国！你……”许瀚海说到一半，看着许琛眼底的嗤笑，一下卡了壳。

    “对，因为你使了手段扣留我的护照，我不得不在国外独自闯荡了五年。”许琛代替他将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因为我想住回自己的卧室，因为我不想让我妈最喜欢的花被小三糟蹋，所以我不得不将自己大学时期的心血卖掉？”

    许琛眼神没有半分温度，可他却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许瀚海，你听着这些不觉得羞愧吗？你有什么脸来质问我？”

    许瀚海脸色涨红，愤愤反驳道：“这些不都让你如意了吗？我还让你一回国就坐上了副总裁的位置，现在倒好，你竟然开始埋怨我了？”

    “副总裁？”许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那只是因为我手中的股份和身份，我该做这个位置。”

    一开始，许瀚海根本没打算给他任何实权，他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将手中这个烫手山芋起死回生，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和人脉。

    他这个项目俨然已经成为公司的核心，他能保证，以后五年，公司都会围绕这个项目运作。

    许瀚海被许琛堵得说不出话，他气的重重喘了几口气，“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要清楚，许洲是你弟弟，你这样做，明显没有将我们这个家放在眼里。”

    “也是在明摆着跟我作对！”

    许瀚海怒不可遏，梗着脖子怒目看向许琛，“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就去将论文的事情撤回来，我也会好好管着许洲，不让他再闹事。”

    “我们各退一步。”

    许琛看向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低低笑了一声，他轻声道：“如果我说不呢？”

    许瀚海明显没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反应过来后顿觉丢了面子，吼道：“好啊你！许琛，你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了几分资本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大能耐！”

    办公室的门被摔的震天响，许琛低头，淡淡看着桌上刚刚被钢笔划破的纸张，撕裂处墨水浸染晕开一条长长的痕迹，像是横亘在他跟许瀚海之间的鸿沟，丑陋又可笑。

    孙秘书敲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许琛静静坐在办公椅上沉思的画面，他小心翼翼问道：“许总，您还好吗？”

    刚刚许瀚海跟许琛在屋内争执的那么剧烈，他们就算在外面也听得一清二楚。

    许琛将桌上的纸扔进垃圾桶，面色如常地接过孙秘书手上的文件看了看，签字，“项目收尾的时候也盯紧一点，后续会有很多衍生产品，让他们不要懈怠。”

    孙秘书连忙点头，“好的许总。”

    他偷偷看了眼许琛的神色，倒是跟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一分冷漠。

    不过这分冷漠在对方拿起手机的那一刻被冲淡。

    许琛皱了皱眉：“已经六点了。”

    齐凌半小时前给他发消息说要去江教授办公室，等他开车到A大，他们应该也谈完了。

    可孙秘书以为许琛还有任务，连忙回道：“许总，您有什么吩咐吗？现在一号和四号会议室都是空的。”

    可许琛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用。”

    他在孙秘书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合上文件，站起了身，“我先下班，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该去接人了。

    *

    齐凌现在正在江教授的办公室，旁边同样候着四个跟他一样的学生，每个人都屏息以待。

    江教授看他们沉默的样子，笑了笑，和蔼道：“不用这么紧张，就算没选上，你们之后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很高兴之后还跟你们有交流。”

    江教授这话一出，大大缓和了在场学生的心情，能成为候选者已经很幸运了，之后还能借此跟江教授保持联系，算是意外之喜。

    “不过，公布名额之前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江教授话音一转，面色凝重下来，他将一份公告递到几人面前，“这是学校刚发出的通知，可能你们还没来得及看到。”

    上面加盖了A大的公章，鲜艳刺目。

    齐凌只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

    许洲抄袭的公告。

    可其他人明显不知道这件事，看到后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眼里满是惊诧。

    “想必你们也发现了许洲今天没来。”江教授沉声道，“他这篇论文涉嫌抄袭，甚至交给我的课题报告也是别人的研究成果，我是绝不会允许这种人当我的学生！现在跟你们提起这件事，也是希望你们引以为戒。”

    马子平看着这个公告，眼睛一亮，许洲失去竞选资格，那他的概率就会大很多！

    不过江教授之后的话让他的心跌入谷底。

    江教授缓声道：“现在我也该说正事了，你们的报告我都看了，都很优秀，每一篇我都挺喜欢的。”

    “不过有一篇，实在让我惊艳。”江教授目光落在齐凌脸上，眼里止不住的赞叹，“齐同学的论文方向我本来很不看好，可没想到他竟然研究的这么深。”

    江教授早就将齐凌的报告打印了出来，“大家可以看看，他整篇文章对自己要写的点研究的非常透彻，逻辑也很紧密，看下来让人十分舒服。”

    马子平迫不及待地拿过齐凌的报告，越看，脸色越臭，齐凌无论是选题还是内容，都吊打他交上去的那篇。

    其他人也一脸吃惊，最后苦着脸将报告放了回去。

    江教授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见大家没有异议，下了结论：“所以，我最后的选择是齐凌。”

    其他人走后，江教授将齐凌留了下来。

    他捂唇咳了咳，“你交上来的报告挺好的，之前是我带了点偏见，以为你只是为了讨我欢心。”

    齐凌见状立马礼貌回道：“学生也是有点托大了，只不过实在喜欢老师您研究的内容，没忍住，就选了这个方向。”

    “老师不介意就好。”

    江教授被这一口一个老师哄晕了头，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我留你下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精力在完成你毕业论文的情况下再写一篇文章发表。”

    “你看你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一块的了解还蛮多，甚至有好几个模型我觉得挺有意思，觉得可以深入研究一下。”

    齐凌愣了愣，“可是老师，这些内容我并没有体现在报告里，您是怎么知道……”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老师，许琛去找过你了？”

    还将他的其他分析内容一起带过去了？是想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机会吗？

    从平日的相处齐凌就能看出，许琛对待公事其实很严苛，根本不像是会为了别人去求情走后门的，可偏偏许琛再次找了自己多年前的老师，想要满足自己的心愿。

    齐凌垂眸掩下眼底的复杂，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许琛应该知道江教授不会喜欢他这样干的……

    可偏偏，他还是去了。

    江教授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齐凌还立马猜出来了，顿时不乐意了，“你们这一个个的，精明的要死，不过有一点我事先申明，我不是因为这些补充资料才收你做学生的，你的报告的确是最打动我的那个。”

    “就算许洲抄袭的事没被爆出来，我也会选你。”

    齐凌听出了江教授语气里的欣赏，立马回道：“谢谢老师的认可。”

    江教授点了点头，对齐凌的乖巧非常受用，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就准备继续跟人讨论刚刚的话题，可齐凌却又开口，“老师，我今天还有点事，您刚刚说的我明天上午再来找您行吗？”

    江教授看他强忍焦急的小模样，啧了一声，摆了摆手，“行行行，我就知道你听了肯定要去找他。”

    这小家伙自从知道许琛来帮他交过资料之后心就飞出去了。

    齐凌出了办公室，忍不住一路小跑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想快点见到许琛。

    想要跟他说许洲抄袭被惩罚的事，想要跟他分享自己被江教授选中的事，也想问他为什么明知道会被老师所不喜却还是要背着他偷偷去给自己争取机会。

    不过，他好像知道答案。

    可他想听许琛亲口说，也想告诉许琛自己的心意。

    快到大门的时候，齐凌给许琛打了个电话，他跑的太急了，弯腰将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问：“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跑什么？”

    熟悉的嗓音从手机传来，可又好像不是。

    还有，许琛怎么会知道他在跑？

    他还没抬头，就感觉头发被人轻轻揉了揉，顶上传来一声很浅的笑，

    “别找了，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