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时无刻生出来的一死了之的念头。
可是,自己真的就要随着他们摆布吗?
人还真是骨子里透着贱,好死不如耐活着,死了又何不是遂了他们的愿。
他若是死在这蜀地,不过是又给了他们虎皮做面子,死后追封个亲王谥号,再举行个七七四十九日的风光葬礼。
这世人就又该要给别人冠上个宅心仁厚,关爱幼弟的名声。
难道他不管活着,或者是死了,都只是被人拿来做面子的花样子?
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希望,哪怕不能谋得生前名,起码也要在别人那伪装仁厚的脸上,重重划上几刀,使得他们面目狰狞。
他们想要的就是自己安安静静的死,又岂能如了他们的意?
“王爷,又何需和那火炉子置气?一入夜,天就亮了,在这山上温度更低些,你这身子本就不好,没了火炉子,又要疼得难以忍受了,这婢子再去弄个新的火炉子来,即使动作再麻利,也要一刻钟。”
沈皓泽看着离王的脸色阴沉,就知道刚才散场前那碗汤药又触了他的神经。
可是这样发脾气又能怎么办?一通发火之后还是要喝,传回京都,又惹人猜忌,反正怎么样都得喝,还不如痛痛快快喝了,让送回京都的信上少写上几个字。
在没有实力与之相抗衡的时候,沈皓泽和李离心中都明白,除了隐忍,示弱,他们不能用鸡蛋去碰石头。
沈皓泽朝着旁边唯唯诺诺,不知所措面色苍白的婢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先出去候着。
跟在李离身边的这群贴身婢女,都是从京都各个宫里挑选了送来的,名义上说是天南地北,相隔甚远,不放心离王年幼,常年在外无人照顾,万一有个什么急事,这些个婢子都是在宫里当差当惯了的,能够应个急。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就是找个由头,往离王府安排个眼线,既然皇帝对他有疑,那自己若是拿了什么证据,或是听到什么风声,也好朝着皇帝报信,虽说不一定想着要抢头功,但是也不能落到他人之后。
沈皓泽回想着,前些年离王尚且年幼,他跟着离王在王府游玩,府内的信鸽起起落落就和快要落雨时,群聚的麻雀一般,密密麻麻,可见那个时候,这些个下人和京都的那些人有多明目张胆。
这几年离王渐渐大了,在那府内表现出来的,又是阴晴不定的性子,曾在两个细子刚要放鸽送信时,就被离王派人抓了起来,随便安了个私通贼寇的罪名,就在王府被赐重刑致死,从那以后,府里各个方面的细子做事就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了,可是仍能看到,每日必有两只信鸽从王府起飞,两只信鸽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北方飞去,只是一只是前往太后那儿的,一只是飞向御书房的。
不解内情的旁人都说离王恃宠而骄,目无尊长,恣意妄为,可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沈皓泽,又怎能不明白,他做的这一切,不过就是掩人耳目。
换句话说,皇上就想让他成为世人眼里乖张的王爷,这样他既可以兄长的名义惯着他,护着他,而皇帝同时还拥有了为君者的正义权力,哪日找到了由头,那就可以幽禁他,或者把他送进宗人府,甚至可以积攒民怨,以天怒人怨之名,行大义处死他。
沈皓泽的心里,不由地想起,小小的李离,曾经在无人时,泪眼婆娑地问自己,是不是母后和皇兄不喜他?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讨他们喜欢,让他们把自己接回京都。
往事历历在目。
那时的沈皓泽什么也不懂,只能照着父母平时对他讲的,讲给李离听,大人总喜欢听话的孩子。
从那日起,爱闹小脾气的小离王,再也不胡闹了,每日按时听话喝汤药,认真听先生讲课……
他总以为,只要他足够听话,他的母后和皇兄就会接他回家。
可是渐渐地,李离长大了,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突然明白了,这普天之下都是皇家,而独独没有他自己的家,而他的母后和皇兄,这一生也不会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