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一起上下起伏着。
身下的这匹马是自己从先生周老先生学成之后,回到六亲王府时,六亲王送给自己的,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六年。
他曾经骑着这匹纯血的西域波斯马,驰骋在塞外的戈壁,漫游在烟雨朦胧的江南,更多的就是在各个驿站之间往返。
他和它一样,曾经都怀抱着远大而美好的希望,可是走过青葱岁月,他们也渐渐地没了可以支撑希望的动力,看过了人世间的繁华和荒凉,他们也都不再年轻,也不再一腔热血。
可是今天这匹老马,和已入中年的自己,就像重回到了满腔热血的日子,那些曾经被忘记的热情,好像又重新注入到身体。
五岁父母双亡,作为府生子,被好心六亲王留在府中,日子虽然过得艰难,好在衣食温饱,得以保障;七岁有幸在亲王府被当代大家周老先生,收为学徒,从此案牍前,床头边,俱是历代先贤所著经典,苦读经书十五载,可以说衣食无忧,博览群书,交流皆鸿儒;二十二岁学成,本该下场博得学子名,可心中所想宏业,非以自身一己之力,可以达成,又念六亲王府的旧恩,随而成为躲在人后出谋划策的门客。
匆匆又过十六载,热情渐已消散,日子重复地过着,辞别归隐之念涌上心头,不知如何开口是好!愁了许久,却没成想,今又识天资聪颖少年,那本该熄灭了的抱负又死灰复燃般的,在心中腾起热浪。
“柳先生,你别跑,小心摔着!”
正在六亲王府别院门口打扫的小厮阿才,突感一阵风,就见到一人一马停在下来。
六亲王身边的门客柳先生似有什么要紧的事,一眨眼的功夫,就下马,且把马绳塞进了他的手里,而柳先生就像一个青年一般,脚步快要腾空般的跑进了府里。
“阿才,王爷在府里吗?”
柳先生头也没回地,边跑边问道。
阿才见这情形,立刻回道:“今日没见着王爷出府。”
他在背后提高了声音回应着,可是就这一瞬间,柳先生已经消失在了连廊里。
阿才又弯下身,低下头,双手握住扫帚,继续打扫着门口的路面,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那么沉稳的柳先生,急得都忘了礼仪。”
柳明沿路问了几个王府的小厮,得了六亲王正在书房的准信,他就快步走到了书房门口。
朝着在门外候着的,六亲王贴身服侍的小厮福喜问道:“福喜,王爷此时有空闲吗?可有时间见见我?”
福喜见到风尘仆仆而来的柳先生,先是屈身行礼,正要开口。
“是柳明吗?直接进来吧!”六亲王浑厚低沉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柳明在福喜肩头用力一拍,直接进了书房。
“柳明见过王爷!”
李齐此时正在欣赏着,萧慎离开时,所送的谢礼。
“你来帮我看看这幅萧尚书送的《丹枫呦鹿图》,我这观赏了半月,依旧觉得这幅画很好,画风古朴,鹿群灵气,山水更是一绝……”
柳明见六亲王没有抬头,心思全在画上,又是萧慎送的,他只能笑道:“萧尚书果然是如大家所说,所收的字画可是数不胜数,而且都是传世之作。”
李齐刚才还满怀热情,可是听柳明今天这话,似乎话里有话?
他抬起头,目光冷冽地看向柳明问道:“匆匆忙忙地来,连衣裳都没整理一下,是不是梅山县发生了什么大事?”
柳明这才尴尬地用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朝着六亲王道:“王爷,梅山县是有事,而且也是大事,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