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伸手拢了拢床脚的香炉,忽然抬眸冒出来这么一句,一双棕色眼眸底蕴着盈盈笑意,目光却锋利地切割开梅开勺,像是能够洞穿她的所有秘密。
梅开勺的脸色登时变了。
向来能够看破自己异世界身份的,多半是一些实力比自己强硬不少的,但眼前这个老板身上的实力不过水级巅峰。虽然在这小地方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但比起早已突破金级巅峰,到达虚神境的梅开勺而言,无疑是可以轻松秒杀的喽啰。
他究竟是怎么看破自己的?
“你到底是谁?”梅开勺眯起眼睛,浑身戒备在这一刻顿时打开,一旁的清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好端端的场面怎么忽然就变得剑拔弩张,一时惊得愣在那里,嘴里嚼了一半的糕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梅开勺见他不回答,干脆直接拔了剑,一步便跃至老板身前,锋利的刀刃横亘上脆弱的脖颈:“再不说,当心我要了你的命!”
老板却忽然笑了,棕色的眼眸依旧盛满温柔的笑意,没有丝毫惧色,似乎梅开勺拔出剑,已然是他衣料之中的事情。
“我不过将我看见的那个如实说出来而已,不必如此紧张,要真想杀了我,动手倒也无妨。”
“师父!你又说什么话!”
梅开勺还没答声,一旁的小厮却忽然愤怒地开口,师父的称呼一出口,在场数人都是愣了愣,小厮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但已然无事于补。
梅开勺看向老板的神情,忽然就泄了气,将剑收回:“没劲,杀一个已经心死的人,倒不如不沾这血迹。”
“多谢姑娘。”老板浅浅一笑,梅开勺心底忍不住有些无语,是她拔出剑来就要将他脖子割了,现在反倒还变成他感谢她留他一命?
“公平起见,你知道了我的事情,倒也将你碰见的事说来与我听听。”
梅开勺将剑收回剑鞘,这把剑还是昨天在小厮的武器摊上随意买下的,虽然用来打斗并不趁手,但好在也是个刀刃锋利的锐器,她不想暴露武气的时候单凭着这把剑对付一些小喽啰还是不在话下的。
老板长叹一声,倒也没有继续隐瞒,视线逐渐变得缥缈:“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兴许有些难以置信,但的确如此,我曾是神州大陆公认第一的炼器师。炼器师特意成立的炼器宗属于各个版图之间中立的势力,负责铸造和贩卖武器。”
炼器师无疑是暴利的行业,以低价批量买入矿石材料,经过一段时间的锻造和武气灌输,高级些的炼器师甚至会在武器身篆刻法阵图,再以高价卖出,若是遇到用珍稀材料制成的武器,往往是有市无价,即便是高官贵胄也会为一把上品宝刀挤破头,至于那些出身卑贱,并没有多少闲钱的贫民,自然与这些炼器师手底下铸造出来的武器无缘。
周达虽然为炼器宗之首,但生性温厚良善,知道一次偶然经过一片战场之后的荒野,车马龟裂,到处是碎尸和断肢,嫣红的血干涸成刺目的紫黑色,堆积如山的腐肉蚊蝇萦绕,已经开始流脓发臭,不少士兵的眼睛还睁着,瞳孔已然涣散。
先前周达见过无数次杀人的情形,但眼见战争之下的修罗地狱,还是头一回,回去之后便解散了炼器宗,对各个炼器师的去向不加干涉,但更多的橄榄枝朝着周达抛了过来,却被他一一玩具。
他不想再让自己手底下一锤一锤细细研磨出的珍贵武器,成为战争中削铁如泥所向睥睨的杀人机器。
梅开勺听完这个故事,心底颇为感叹唏嘘,亏得周达的武气并不弱,也尚有一技傍身,否则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不知要多少运气才能平安活到今天。
“那他呢?你徒弟?”
梅开勺忽然想起来身旁还有一个小厮,指了指,朝着周达问道。
周达微微一笑:“我从炼器宗归来的路上,拒绝为人锻造武器,很快身上的盘缠也逐渐花光,小五收留了我,正巧那天缺把砍柴的利斧,我便为他造了一把。”
周达原本打算将这门手艺永远埋葬,却不想关于淬炼锻造的技艺除了制造兵器,还能做出普通的铁器,但在一次地头恶霸将店里的财物尽数抢走、打伤了小五之后,周达便为他锻造了一把剑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