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睨了一眼地上已经破破烂烂的红绸,他脑子里,全都是宁盈的疯话——
霍倾卿为了楚宁,逃婚。
霍倾卿为了逃婚,让碧落替嫁。
让碧落和他拜天地!
凤栖梧等着霍倾卿回答,可霍倾卿却不知如何回答。
这是个事实,但又不是事实。
凤栖梧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原本成婚的兴奋和喜悦,在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仿佛在寒冬腊月被人一盆凉水兜头而下,那冷意钻进了骨头缝里。
他往后退了一步,一身红袍,在夕阳下,却显得颓然。
“霍倾卿。”
凤栖梧很久都没有喊过的全名。
他一直都“阿青阿青”地唤着她,用独一无二的称呼,宣示着主权。
可现在看来,却是无比可笑。
“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可有可无?”
凤栖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却空洞的让人生寒。
霍倾卿往前走了一步,可体内的气血翻涌的十分厉害,她稳住身形:“不是,我……”
“那你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离江。”
“是因为楚宁?”
“是,但不全是,还有姜宗主和翎天,他们被抓走,被……”
“有天下人,唯独没有我。”
霍倾卿努力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忍着剧烈的疼痛,她不能在外面面前示弱。
方才来之前,还特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而现在,她已经感觉到那些被压制下的伤口,裂开了。
再不进去,只怕血水都要浸染出来。
她是大阴阳师,是百姓无坚不摧的信仰。
如果她在众人面前倒下,届时,士气受损,后果不可估量。
而且,她也绝对不允许,被潜伏在暗处的人知道她受伤了。
霍倾卿很无奈:“我以后再同你解释。”
“以后?为什么你给我的,永远都是以后。”凤栖梧强烈质问着,他拳头还捏着,额上的青筋因为愤怒而暴起,声音低沉而缓慢,“所以天下和苍生,我是那个可以被牺牲掉的?”
霍倾卿蓦的屏住了呼吸,这话,凤栖梧为什么会知道。
凤栖梧自嘲地笑了笑:“霍倾卿,你走吧,我以后都不会再碍着你了。你要管北梁就管北梁,你要护着南祁就护着南祁,你要这天下,你就安安心心地当你的大阴阳师。”
他背过身去,心脏的位置,传来钝痛。
他在南祁,在北梁,在整个昆虚大陆,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可为了霍倾卿,他即使如此如履薄冰,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留住她。
就算丢了命,就算从一个人,变成了怪物,一个容器。
他都在所不惜。
可这份在所不惜,在霍倾卿眼里,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我走哪儿去?”
霍倾卿意识到凤栖梧的心痛,心中慌乱起来,她又咽了两口腥甜的血下肚,往前走了两步,拉住凤栖梧的胳膊,就像之前一样撒着娇:“凤栖梧,我们不该去成亲吗?快点吧,要是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说着,又拉着凤栖梧往凤府大门去。
可凤栖梧纹丝不动。
霍倾卿心里生出恐惧,她咬着牙:“凤栖梧?”
凤栖梧叹了口气,轻轻地闭上眼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霍倾卿,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一别两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