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很清楚。
【天外】的侵蚀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读增强。
想要减弱?根本无法做到。
这就意味着,整个世界都被绑上了一个定时炸弹。
谁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这个炸弹就炸了。
甚至很有可能,连四皇殿那边都无法幸免,留不下半点种子。
既然事实已经是这样,那么他们还能如何?
只能去赌。
用他们的命,去赌天武大陆的未来。
宋道庭抬头看着那越来越阴沉黑暗的天空,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一些本该忘记的事情,不断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挥之不去,丢之不弃,就像是已经早已结疤的印记,不在意的时候,真就不会注意到。
在意的时候,即便早已结疤,却还是会隐隐作痛。
“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可是你一次都没有把握住,说真的……我真的不想选择利用你。”
“你和我儿子长得那么像,为什么你们的性格偏偏一点都不一样?”
“一次一次、一次一次……”
“你的底线不断的往下降。”
“我对你的失望也就越来越大。”
“可我还不能惩罚你,也不能批评你,甚至还得忍受你所做出来的错误的事情。”
心中到底还是对戴武这个徒弟在意的。
宋道庭叹息一声后,轻声道。
“底线?什么底线?”
“别装得道貌岸然,你真以为你是正道魁首?”
“我用血祭法获取‘光之羽’,难道不是你的默认?”
戴武心中恨恨,他虽然对他的师尊说不上什么真情实意,但多多少少还有些尊敬。
过年过节该有的礼节,他也一次都未曾少过。
该做的他都做了,可为什么事情到最后,他却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他不甘心。
宋道庭嗤笑,“你用血祭法的时候与我说了吗?”
“我在一开始就和你说了,不必追求太快的速度,欲速则不达,你真听进去了吗?”
“很显然你没有。”
“数万人的性命在你眼中就真的什么都不值?”
“你大概从来不会认为,那些孱弱的、与你有着相同外貌的生物……和你是同类吧?”
“我也得承认,我确实有些利用心理。”
“毕竟……你不用‘血祭法’弄出那几根‘光之羽’,你又怎么可能去换那明明已经收到污染的种子。”
“但你要明白,我这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虽然很不公平,但用几十万人的性命来换取十几个足以炸开【天外】的‘血雷’,我觉得还是值得的。”
“我承认我是很恶,对于那些死于‘血祭法’的人来说,我罪无可赦。”
“但,我别无选择!”宋道庭走到戴武的面前,低头看着他,轻声道。
“别无选择?”
“那么‘景全砾石’呢?”
“传说中逆转阴阳无序因果大阵的阵心之物,只要将其灭掉,就足以灭掉整个世界的东西。”
“你之前又是怎么说的?”
“你可是亲口与我说,如果万一输掉的话,不如一了百了!”
“呵呵,现在说什么别无选择?”
“我看你的选择多得很啊。”戴武对宋道庭所说的话半点也听不进耳,表情有些狰狞的喝道。
“你确定那不是我在减除你的后手?”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试图找寻‘景全砾石’?”
“如果你真的反对我说的话,为何不将你探查到的‘景全砾石’所在点说出来?反而说一些空洞无味的客套话?”
“是不是对你来说,如果你输了,全世界就此毁掉,也不是不可以?”
宋道庭白眉轻耸,神色复杂的看着戴武,他曾经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他本以为自己的弟子也就自私一点,却没想到他竟然自私到这种程度。
明明把话都说出来,明明都点到位了……为何……为何还不将该说的话说出来?真以为他老了、傻了、痴了?好糊弄了?
给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硬是一次都没有抓住。
戴武冷冷的看向宋道庭,“你说的倒是好听。”
“你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正道魁首了?”
“你……觉得你配吗?”
宋道庭哑然失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似乎在回想过去中的某个画面。
半晌才道,“我不是正道魁首,我儿子才是。”
戴武当时就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嘲讽的话,最终换来这样莫名其妙的回答。
有种使出了全力,却打到了棉花团中的脱力感。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将嘴巴闭上,再也不看向宋道庭。
“我说老不死,你跟他解释这么多做什么?”一旁的朱海龙明显有些不满,“我这个魔道老祖,杀的人都没上千,你这徒弟厉害啊,一下子是我的几十倍。”
“他不死谁死?”
“不过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
“最有效的轰炸,得留到最后面才用。”
“慈悲慈悲。”
“都是一些无缘之人罢了。”
“皆有取死之道。”
“不过旁人都没有你这徒弟强大,故而连清醒都不能清醒。”
“懵懂当中毫无恐惧的死掉,倒也算是一种缘法。”
絮入神转而看向周围盘坐的十几人。轻声道。
朱海龙瞥了一眼絮入神,冷哼了一声,“你当然认为有缘法了。”
“你徒弟成功的脱离贪心之灾,还真是个心有底线的小姑娘。”
“不过,你真就把她这么给冻着?你就不怕她醒来后,茫然无措?”
“我该给向恒天那小子留的话,可都留在了他必知之处。”
“你总不会让小姑娘醒了以后,当个睁眼瞎吧?”
絮入神微微摇头,“师弟不必如此。”
“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在英秀化身停留之处,放下了玉简。”
“待她回去之后,自然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两人一顿,同时看向宋道庭。
宋道庭苦笑,“不瞒二位师弟师妹,我执白天水朝天谷,还真就没什么后续人选。”
“我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将玉简,放在了宗主信物的内里。”
“唯有受到天罡之力的拨动,那玉简才会掉落出来。”
“自然该知道的事情,就知道了。”
顿了顿,“如果从此以后,再无一人可以将信物中的玉简拿出来,想必白水宗怕是一落千丈,说不得会变得比天机楼还要惨。”
“真要变成那样,那也是命运使然,怨不得谁。”
“毕竟死了那么多人,要说我白水宗真毫无干系,我还真不好说出这种话来。”
他的话音刚落,耳畔就听到了“啾”的一声。
这个声音尖锐而又细长,仿佛布匹被撕裂的声音。
宋道庭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幕,远远超出了他想象的画面。
那翻腾不休、浓稠如粥、也不知道有多么大的雾海,居然被一道尖锐而又细密的力量,硬生生的给分成了两半?
从山上往下看去,简直就像波澜诡谲的大海,被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一分为二。
那种浩瀚宏大到荒谬的画面,不可思议到仿佛奇迹……足以让任何人失去言语。
只是这种奇迹,并没维持太长时间。
可能是那股意料之外的力量,所发挥的点,实在太过遥远。
以至于这种分割雾海的奇迹一般的景象,难以维持太长时间。
会逐渐被雾气侵蚀,最终弥合。
“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朱海龙挑了挑眉,近乎嘲讽的向宋道庭问道。
宋道庭摇头叹气,“师弟你也就别老拿所谓的算计来刺我了……人力不敌天命,这是我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要说算计,我也就算计了那一次,让你跟着我跳了这个坑。”
“你现在说这些又做什么?难不成你后悔了?”
朱海龙瞪了宋道庭一眼,嘴巴动了动,到底还是没骂出粗话来。
就是不知为上了宋道庭的贼船后悔,还是觉得,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就在他二人交谈之间,耳畔又传来那轻扬悠远“啾”的一声。
又一道痕迹,切开了雾海。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委实都想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奇奇怪怪的状况。
为了以防万一。
也为了更好的蓄积力量。
三人都没动,而是静静的看着。
之后很久,又出现了三道“啾”音。
便就似乎再也不会出现了。
加上前面两声,总共就是“啾”了五次。
这到底代表了什么,宋道庭他们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看来那奇怪的现象确实不会再出现了。”朱海龙耸耸肩,随手捏住一人,“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回敬‘天外’一下了?”
宋道庭抬头看了看顶上黑如碳的天空,“如果师弟你想,那么就等到黑天睁眼。”
“这可是一场,极为盛大的烟花啊。”
黑天睁眼?
朱海龙挑了挑眉,这老不死果然还隐藏了不少东西。
果然,随着他们这一片的天空越来越黑,一对若有若无的古怪括弧,似乎从黑暗中慢慢的凸显了出来。
并有一道缝隙,从那图形的边缘亮起。
无穷无尽的饥饿感,突然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黑天睁眼?我呸!”
“这分明是两对牙齿!”
“老家伙你老花眼了吧?”
盯着天上那古怪的图形,朱海龙忍不住狠狠吐槽了一句,然后就将自己捏着的人,使出全力向上一扔。
沉睡的人被扔了上去。
越飞越高,越高越亮。
飞到与那古怪牙齿并列的时候,亮得更像是个大灯泡,硬生生将【黑】给点亮了。
抬头看着那【黑】的形状,宋道庭毫不犹豫的,在【生死盘】上轻轻点下了一点。
无尽之光,瞬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