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会怪我吗?若是不怪我的话,若是你也不想过这种日子的话,你能不能笑一下?我好想看看你笑的样子……
白清在心里想着,不舍地看着白佑生。令她意外的是,白佑生突然狂笑起来,她的眼泪一下就崩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秦空岳说的父亲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是什么意思。虽然她心中所想他不可能听到,可这时机却太过凑巧了。
“怎么了?!你别哭啊……是不是佑生他吓到你了?你别怕……怎么了……阿清……你别哭……我心疼……”
她一哭,本还深陷难过情绪中的秦空岳也顾不得难过了,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语无伦次地想安慰她。
她没法说,父亲此刻的笑有多么凑巧,让她心里猛然意识到,她也是不舍的。从小到大都缺席她成长的父亲,她本以为对他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她本以为她已经做好了让他解脱的心理准备。可他这一笑,完全瓦解了她所有的思考,徒留悲伤瞬间涌上心头。
“阿岳……你说…他会不会……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太无情了……”
“没有的事,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秦空岳立刻否定,不忍地看向笑得唾沫横飞的白佑生。
“其实……你看到的不过是这三百年来的冰山一角。我不想让他伤人,带他来了魔界,将他封印在此处,还派人定时来为他清洗梳理。按常理说,新魔即便是失了智,也不会对同样带有煞气的魔族出手,偏偏他不一样……”
“我时不时就得换人照顾他,因为他总是会将那些来照顾他的魔族弄伤。我没办法时时看着他,就和纱弥商量出个法子来。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来万骨殿将他的煞气抽走一些,那样他会变得没有力气,也就乖乖的不再闹腾了……”
白清听着秦空岳说的话,也看向了白佑生。他像个疯子一般狂笑,挥舞着双手似是像挣脱枷锁,又似是想攻击什么。他的头时不时会抬起来,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狰狞的表情,仿佛他看到的不是这黑暗空荡荡的大殿。
“阿清,我……你等等,我们出去说吧。”
秦空岳欲言又止,走到白佑生身边伸出手掌,将他周身的煞气抽走,他顿时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听得白清心惊肉跳。眼看着他一点点衰弱下去,低垂着头不再动弹了,秦空岳叹口气,将符纸重新贴在柱子上,眼神示意白清和他出去。
万骨殿地处魔界偏远的高地,出了殿门就是一小段陡峭的台阶,台阶之下,是一大片枯木林,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大半个魔界。
“阿清,我没有经历过回溯期,但我和竹吉相伴多年,也从他口中听到过一些……佑生他…或许经历了三百年的噩梦。我无法想象沉在噩梦里那么多年无法清醒会是怎样的感受,我也不想让他一直这样下去,可是我舍不得……”
“可是……”
“我知道,这样对他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放他自由。我知道你也是思考过后才会有这样的提议,但你刚刚……阿清,想必你也发现了,有些事说起来轻巧,真要做的时候就不像说得那么简单了。”
“嗯……”
“阿清,不如这样,待我们找到韶华后,让他最后看一眼韶华,我们就放他自由,如何?”
白清看向紧闭的殿门,答应下来。如果现在就让白佑生解脱,她恐怕是不愿的,可对比之下,她更不愿让他就这样趁在噩梦里一直到永远。
魔族一旦失了智,又或者没有撑过回溯期,就再也回不去了,从未有过一次例外。即便他没有一直沉在噩梦里,可他已经没了自己的思想,没了理智,用师父的话说,他不过是一具供混沌驱使的行尸走肉罢了。
不管是从幻象中或是从秦空岳口中听到的来看,父亲生前是一位英勇的将军,哪怕西月国已经被灭了,他也可以抛下妻女,为国捐躯。她不愿父亲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她相信若是父亲还有意识,也不会愿意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存活世间。
可就像秦空岳说的,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能说得出口,却又无法真的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消失。她只能答应,在寻到母亲之前,她需要时间做好心理上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