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晚儿。”楚长风比沈晚音大四岁,所以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妹妹看待。
所以如果沈晚音想要,他有能力的话一定会帮她得到。
他有父王,有哥哥,也有姐姐,却不明白亲情是什么,从小到大,感受到的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这就是帝王家的孩子。
曾经不明白,曾经反抗过,曾经也以为只要自己够优秀,那就可以得到高高在上的那个男子的另眼相看。
只是错了,他越是如此,别人待他越冷淡,甚至有好几次,他差点丧生。
长大了,于是也明白了。
他开始带着微笑的面具,他开始懒散不羁,碌碌无为,渐渐地,那些人反而和颜悦色起来了。
只因为他对他们够不成威胁了。
如今,又还有几个人记得,图梦国的七王爷曾是小神童。
不过如此甚好,对于那些人极力热衷的东西,他根本没什么兴趣。
若不是——
“对了,长风哥哥,王后骗我偷你一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沈晚音想起了王后的话,不由地开口,却是恰好打断了楚长风的思绪。
闻言,他不由地扬唇一笑,几分淡淡的嘲讽。
他们是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他刚刚想起他的娘亲,那些人就想来动他娘留给他的东西。
是啊,对他们而言,那是兵力,可是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一样遗物,他绝不会动用,但也不会允许别人动用。
楚长风踌躇了一会,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事告诉沈晚音,不过最终还是开了口,既然她已经被他牵扯了进来,那么这些事又何必藏着掩着。他的娘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女子,而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只是所嫁非人。
“我娘将门之后,从小被送去别处学武,十五岁那年才回到了图梦国,于是从此随着她的父亲征战,为图梦国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当初,七国之中,谁不知道图梦国有个女将军,风华绝代,巾帼不让须眉,又曾有多少人对她心生爱慕,可是她最终却选了楚震极,只因为她是图梦国的人,而他属于图梦国。”
楚长风望着远处时起时落的帘帐,幽幽而语。
淡淡的惆怅,亦带着淡淡的怨。
“只是娘嫁给楚震极之后并没有多大的欢乐,就好像雄鹰被折断翅膀,再也无法翱翔在蓝天之上。
娘守着这一道宫墙,再也不能驰骋沙场。她,是属于沙场的女子,她不该被禁锢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之间。
七岁的那年,娘就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兵符给我。这个东西可以调动图梦国三分之一的兵力。
我曾千方百计地想要讨好楚震极,只是他却一直不待见我,对我越来越冷淡。我好几次差点丧生,只因为那些人想要娘留下的东西。
后来,我才听人说,当初楚震极娶我娘就是因为她手中的这个兵符。
所以我再也不做那样的事,我可以对他们笑,可再也不会真心待他们。
这三分之一的兵力都曾是莫家调教出来的,他们以为只要有兵符就行,却不知只有莫家的人带着莫家的兵符才可以调动。”
楚长风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一点,倒是被有心之人定为莫家想要造反的证据,所以一道声东击西的战略,楚震极曾有一次让我娘带着莫家军征战,可是却在那个时候把莫家满门抄斩了。
我现在是唯一能调动莫家军的人,或许这也是楚震极没有动我的原因。而现在那个女人想要的就是这个东西。”沈晚音起身,立在了楚长风的身侧,把他的头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这样的骄傲的人,一定不想教人看见他的软弱,看见他的泪水吧。
他虽说的简单,但她知道这其中的经历必然还要惊险,如果她知道她的问话会引起他这些不开心的回忆,那她一定不会问。
她能懂他的心境,真的能懂,当初她知道那个把她养大,一直纵容她的那个人的真面目的时候,也曾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倒塌了。
原以为最可以信任的人却原来骗得她最深,伤得她最深,这又情何以堪?
而他也一样吧。
不是他们想要失去那份纯真和善良,只是这个世界逼得他们无路可退。
不是他们想要心机沉重,伪善骗人,只因为他们只想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不去伤害别人,别人就不会来伤害你。
沈晚音一直觉得楚震极看起来不过只是个无害的男子,却原来如此的狠心卑鄙。
为了权利,真的可以牺牲一切吗?
“长风,你现在有我。”她抚着他的背,很轻地道。
就好像他当初的那句别怕,有我在,没有温柔多情,也没有缠绵悱恻,只是想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如此而已。
他和她,有些地方真的很像吧。
这或许也是她想要留在他身边的原因吧。
如他们这样受过伤害的人不会再轻易地相信别人,但一旦相信,那或许真的可以一直相信下去吧。
他曾为无助的她撑起了一片天空,如今她也想当他伤心时候的依靠。
朋友不就是这样吗?
“嗯。”
本就是低沉的声音,现在又带上了几分沙哑。
那一天,楚长风在沈晚音面前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感情,那一天,他们就那般相拥到了天明。
很多事,掩藏了,但并不代表忘记了。
只是人生不是只有过去,他们都学会了往前看。带着些许微凉的晨风徐徐地吹进了南边的小轩窗,拂过了窗边的帘帐,亦吹醒了沉睡着的沈晚音。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又伸了一个懒腰。
她只记得昨夜听楚长风讲了很多事情,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更不知道这以后的事。
应该是他把她带回来的吧。
知道她怕热,他还贴心地让她睡在了靠窗的软榻之上。
想起昨夜的事,沈晚音赤脚下了地,跑到门边唤道:“十七,王爷呢?”
“王妃,你怎么赤着脚就跑出来了。”十七皱眉看着沈晚音的脚,又忍不住唠叨,“虽然是夏天,但还是会着凉的。”
“知道了,十七婆婆。”沈晚音冲她做了个鬼脸,又问道:“那十七婆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王爷去哪了吗?”
“王妃,你好像越来越喜欢粘着王爷了,昨晚我还看见王爷把你抱回来的。”和沈晚音呆久了,十七有时候也会开些玩笑。
沈晚音作势要打十七,“好你个十七,竟敢调侃本王妃了。”
十七连连求饶,“好了,王妃,十七只是觉得开心。”
她的王妃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她却是真心希望她可以和王爷长长久久的。
她相信王爷不是一个只在乎外貌的肤浅男子。
“不过王爷今日是有事出去了,王妃要不也去街上走走?”看着沈晚音着急的样子,十七连忙又道。
楚长风出去了?
不过也罢,她来了涂南城之后还真的没好好逛过呢。
于是朝十七招了招手,“那我们就出去逛逛吧。”
女扮男装?
不不不,她沈晚音可不学这套,要逛就大摇大摆的去逛。
眼光都只是别人的,关她何事,她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出去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李管家朝这边走来,她刚想跟他打个招呼,李管家竟然转身就走了,好像看到了什么瘟疫似的。
“李管家。”看他这样,沈晚音倒是来了兴致,朝那个匆匆而去的背影唤道。李管家顿住了脚步,心底大叫不好。
他不应该走这条路的,他怎么就遇上了王妃呢?
僵硬地转过了身子,他低着头等着沈晚音过去之后才道:“王妃找我有事吗?”
“李管家,你这些年为七王府尽心尽力,真是辛苦了,有没有想过去放松一下?”沈晚音笑眯眯地问道。
这语气,难不成王妃要他告老还乡?
难道他哪里得罪了王妃?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该做的。”李管家连连摆手,又极力地向沈晚音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沈晚音弯着脑袋望着他,“哦,这样啊,那我们走了,本来还打算带你去醉君楼乐一下的。”
醉酒楼,乐一下——
为什么他家王妃要说这种话?
李管家张着嘴,错愕地望着沈晚音,一副呆楞状。
等到沈晚音携着十七离开之后他才明白,原来王妃根本就是逗他玩来着。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这就好像逗小狗一样。
没待这样对老人家的,王妃果然很可怕。
李管家哭丧着脸往回走去。
“不好,忘了带银子了。”十七突然想到。
沈晚音望着十七调侃道:“原来真是十七婆婆了,记性这么差。”
“要不,我马上回去拿?”没有做好分内的事,十七觉得很抱歉。
她可是一个好丫鬟。
沈晚音摆了摆手,“不用了,等会看我的。”
“王妃,难道你想吃了东西不给钱?”
“哪有,只是暂时不给而已。”
说不过沈晚音,十七只能跟在她的身后。
沈晚音走在路上,那可也是绝对的显眼,回头率比大美人还高。
还附带一些议论。
“这个女人还真丑,不过看她衣服,好像家境不错。”有人评价道。
“难不成路兄想要入赘?”旁边的人调侃道。
“才不要,虽然有钱很不错,但我可不想晚上睡不着觉。”被人叫做路兄的人也不管会不会被沈晚音听见,大笑道:“我可不想半夜醒来以为自己遇到了鬼。”
于是那一堆人哄然大笑。十七很生气,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家的王妃。
转头看向沈晚音,却发现她微笑依旧,似乎毫不在意。
王妃的肚量果然比她大,不过她还是看不下去。
十七正要开口,却有人比她先一步开了口,“你没机会了,人家可是七王妃。”
“什么,她就是传闻中那个又丑又笨又傻的七王妃?”
“早知道七王妃丑,没想到是这么丑。”
“我看七王爷一定不正常,怎么会娶这么一个丑女?”
那些人又议论了开来。
沈晚音望向了来人,赫然看见了正怒视着她的季晚秋。
呵呵,看来又要很热闹了。
沈晚音瞥了她一眼,却也不理她,只是朝那堆人抛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对哦,人家是七王妃哦,你们再这样,人家叫长风哥哥都把你们抓起来。”
那表情,那神态,那话语若是出现在一个美女身上,必然会引得无数人同情。
但若出现在一个丑女身上,那效果可是反过来的。
那群人因为受不了,不由都散了开去。
而沈晚音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
她不在乎人家怎么看,怎么说,但站在她面前说,那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