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如同炫耀一般,拍拍手,喊来小厮,吩咐道:「还不快去请道长来。」
然而还不等那小厮躬身领命,便听到有一男声朗然大笑着说:「哈哈,贫道就猜到大殿下要寻我,早就不请自来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如雷贯耳。
楼中诸人都感到神魂一震,俱皆惶惑四顾。
正此时,却见一阵风吹卷起帘纱,带入翻飞的芙蓉花瓣,白白粉粉地飞了满堂。
而一道人影看似不慌不急,一步步踩在这些飘忽不定的花瓣上却如履平地,优哉游哉地从这楼外凭空而来。
直到他脚踩地面,躬身行礼,明明弯下了腰,却仍旧衣袖翻飞,花瓣缠身。
众人恍惚间闻到了一股草木清香,不由都以为自己见到了仙人。
祁时脸上露出一抹大喜的神色,匆忙起身,连连说道:「免礼免礼,道长折煞我了!」
那道人影缓缓直起身,混元巾下露出一张清癯消瘦的面庞,须发皆白,皮肤却紧致如二十岁的年轻人。
他袖手而立,缓缓道:「贫道亦是遵从天命行礼,殿下天命所归,何必妄自菲薄?」
祁时脸上喜色更胜。
座中立刻也有大皇子的门客反应过来,急急问:「道长这话,所谓肃亲王殿下天命所归,可是指……」
那道长微微一笑,伸出一只食指,向上一指,说:「天命者,不必明言,懂得自懂。若是不开灵窍的蠢物,便是掰开揉碎了,一字一句讲给他,他也不懂。」
在场诸人闻听此言,无论与祁时远近亲疏,各个面露异色,若有所思。
唯独祁盛一声嗤笑,冷冷道:「装神弄鬼。」
「诶,二弟你这话不对!」祁时笑着说,「你见过皇帝去装太监宫女的吗?太监于你我,如同鬼神于这道长,不过都是由他驱使的杂吏罢了,何必要委屈自己屈身伪装。」
「不敢当,贫道如今不过也是肉体凡胎。」
「这可未必,如道长这般童颜鹤发之人,本殿下平生只见过道长一人……」祁时说。
祁盛抢白道:「可不是,道长这胡子尤其长得不一般,雪白雪白,一丝杂色也无,比本殿下的照夜玉狮子马还要光亮。」
「二弟!不可如此无礼!岂能拿一个畜生的毛发,去同道长的……去同道长的胡子比呢?糊涂!糊涂!糊涂!」
祁时连斥三声「糊涂」,目光紧张地看着那道长,仿佛生怕他生气拂袖而走。
祁盛一晒,不屑地摇摇头,说:「大哥,我看你才是糊涂,莫不是以为这般就能骗过我,骗过众人吧?便是我如今身体虚弱精神不济,父皇的儿子那么多,只怕也轮不到大哥你……」
祁盛今日说话锋芒毕露,与往日那温吞文雅的模样大不相同。
字字句句,却如同钢针,针针都戳得祁时难受。
祁时猛地转过头,盯着祁盛,连连呵斥:「快住嘴!莫要惹怒道长!」
「违逆道长就是违逆上天,之前你大嫂便冒犯道长,遭遇了天道处罚才学了个乖。」
「二弟你等下吃了亏,可不要怪你大哥没提醒你!」
祁盛却不当回事,撑著案几起身,挑着眉梢道:「我倒想看看天道能怎么处罚我?处罚我同大嫂一样倒霉,也要嫁给大哥当媳妇不成?」
祁时被这个弟弟,气得险些吐血。
他抬手指著祁盛,手指都气得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