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的海水涌过来,呼吸逐渐被遏制,许栀猛地从梦中惊醒,她惊魂未定地粗喘几口气,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躺在她未出阁时的闺房里。
屋里是半新不旧的装饰,靠窗是一张罗汉榻,榻中间摆着一个小小的供桌,上面放着三个果盘,果盘前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袅袅的香烟从香炉里面冒出来。
许栀撑着手起身,再次愕然,这是一双孩子的手,白白嫩嫩,指甲圆润,一看就是精心修剪过的,和她那双因为常年蹉跎变得骨节粗大,皮肤粗糙的手完全不一样。
许栀愣了半晌,一条腿刚跨下床,就听到窗户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刚才我听门房的人说,侯爷带人去城外找了,吴嫂子,你说三爷跟三奶奶会没事吧?”
“谁知道呢,张家的,这事你听谁说的?”
“赶车的牛二回来报信,说路上太滑,马车失控,三爷三奶奶还有大少爷都跟着一起掉下山崖了,只有他侥幸留着性命回来,你说,三爷他们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吴嫂子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真是可怜了咱们九姑娘,没了爹娘,以后谁管她啊?”
张家的又说:“也不知道侯爷能不能把人找回来,不过就算找回来了,要是落下点残疾,三爷这仕途也算是完了。”
许栀听到这里,心下明白了,这分明就是她小时候发生过的事。
这天他们一家本是要去庙里还愿,因她一早有些发烧,爹娘就没有带上她,只带了她的哥哥许棣。结果路上马车掉下山崖,哥哥摔断了腿,爹娘的命却没能救回来。
这年,许栀四岁,许棣十岁。
在许栀的记忆里,上辈子爹娘死后,她和哥哥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她在后院无人问津,像野草一般随风飘摇长到十四岁,连及笄之龄都没到,就匆匆被家里安排着替嫁到了定国公府。
这本是堂姐的婚事,却因那定国公府的二公子有早亡之相,硬是被换到了她身上,结果还没有拜堂,这二公子就没了。
后来定国公府被抄家,全家发配岭南,许栀浑浑噩噩地跟着定国公府的人去了千里之外的岭南。
再后来,她被恨她入骨的婆婆卖给了当地的渔民,心如死灰后,她选择了投海自尽。
没想到,她竟又回来了,回到爹娘和哥哥出事的这天,可四岁的她,根本无力挽回这场悲剧。
许栀从床上爬下来,坐在罗汉榻上,望向窗外。朱红色的廊柱跟前站着两个人,穿着侯府下人的衣服,正是方才说话的二人。
模糊看到人影,吴家嫂子便进屋看看,没承想一进屋就看到满脸泪水的许栀,她赶紧把许栀抱起来,“哎哟,我的九姑娘啊,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在这里哭呢?”
吴家嫂子是这侯府里面负责厨房采买的,是世子的奶娘,后来年纪大了,就去侯夫人院子里听差,是侯夫人面前的红人。
许栀自懂事起,一直喊她吴嬷嬷,当初她被逼着替嫁的时候,吴嬷嬷暗地里给她送过几回东西。
看到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脸,许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搂着吴嫂子的脖子说:“我想要我娘,我想要我爹。”
吴家嫂子叹了口气, 轻轻的捋着许栀的背,安抚道:“九姑娘快别哭了,三爷三奶奶很快就能带着大少爷回来了。”
许栀知道这只是安抚之言,心里更加难受,趴在吴家嫂子的怀里越哭越凶。
吴嫂子被许栀哭得心里酸溜溜的,索性也坐在罗汉榻上,把许栀搂在怀里,柔声道:“九姑娘,以后咱们就是大姑娘了,大姑娘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她看许栀哭得眼睛都肿了,实在不放心,只好一直守着。
这时,城外承光寺的悬崖下,一个躺了许久的男人忽地有了动静。
许荛醒来的时候,浑身湿透,剧痛难忍,他撑着胳膊坐起来,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有辆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马车,连车轮都是木头做的。
还没来得及再细看,许荛就难受得又躺了回去,他深深地吸口气,努力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