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将士们调和安抚好后已经是后半夜，今日天气不甚好，外面刮着大风，乌云漫天，将本就微弱的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

帅营中只留下了绯绯和宣容，二人上了灯，狂风中的帐篷像是大海中的一只小舟，漂泊不定，四角都在微微抖动，烛火也不断地跳跃着，拉扯着二人昏暗的影子摇摆不定，随时有熄灭的危险。

宣容将烛台放在桌上，绯绯摊开地图，四角用重物压住，才能勉强阅读。

“你打算如何做？”宣容抬眸看她，深色的眼睛像是凝固的黑曜石，反射着温暖的橘色，露出些坚定从容的神色。

自从上次是否去南月的争吵后，宣容愈发察觉往日那个小姑娘已经变成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他现在是她的军师，而不再是完完全全的保护者。

绯绯面色凝重地看着地图，漆黑的眼珠微微滚动着，宣容从她的眼神看过去，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伸出手指在地图上滑动，一路从京都滑到了边境。

“京都距离边境几百里，即使是八百里加急，用最快的马，中途不计算驿站休息的时间，也必须在一个月内拿到明日花，否则时间来不及，皇上依旧有性命之忧。”宣容唇角紧绷，也被身边少女的情绪感染了些，“路途遥远，其中还有地势险要之地，到时骑马寸步难行，只能徒步，如此一来，时间极为紧张。”

绯绯的眉头越皱越深，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不能再犹豫下去，父皇已经等不起了！

放在桌上的手指蜷缩起来，捏成一个拳头，宣容知道这是她下定某些艰难决定的象征，心中跟着一紧，瞬间猜出了她的意图。

“你想强攻邻国？”

烛火剧烈地抖动一下，两道又长又暗的影子撕裂拉扯后又恢复原状。

“没有保险又时间充足的法子了。”绯绯心口发疼，指甲几乎嵌入肌肤之中，乌黑的眸子翻涌着些危险的情绪，像是黑色湖水下的怪兽，随时准备冲破水面，“雪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必须救父皇。”

“不可。”宣容出言阻止，脸上的肌肉跟着绷紧，两人的视线交汇上，是如出一辙的严肃和坚定。

“绯绯，强攻过于危险，我们不清楚对方的具体实力，现在我们是在边境，不是在邻国的土地上而已，也不能算是在我们的土地上，双方某种层面上是平等的，若是攻入他们国家，我们则失去了优势，而且，若是耶律图蓝狗急跳墙，见势不妙毁掉明日花，那我们又该如何打算？”

绯绯知道他说得不错，宣容总是在任何情况下都顾全大局，沉着应对，听他的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损失。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绯绯颓然地跌回椅子上，无骨一般瘫软下来。

她实在是太累了，行兵打仗的几个月中，她从来没有好好睡过觉，一面忙着布局作战，一面安抚军中大事小事。

她虽然是天界下来的公主，可如今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人间少女，面对如此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她已经尽最大努力做到了完美。

宣容在她身边的矮凳坐下，拉住她的一只手，她的手全是茧子，最开始来的时候全是血泡，是磨起了破掉，反反复复，多次之后长起来的老茧。

他瞧着少女眼底的青灰和逐渐憔悴的面色，心疼不已，绯绯已经经历了太多了，眼下又要解决一个极度复杂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