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什么,芳吟玄女出声问司神,“您去找过岐轩?”
司神承认道,“是去找过,但他仿佛不是很领情呢,我也未将实情告知他。”
芳吟玄女深思,“所以下一步柳霜公主的事您打算如何?”
司神听后嘴角不自主弯起,“那位辰族主已经闲着好久了,最爱记仇的他一定愿意出这份力,并且毫不余力。”
他仰望着这充满神圣光辉的缘因壁,目光竟会有一瞬迷离,往事一幕幕不断轮转,却独有三个身影不断交叠,并肩、敌对、震乱、修习……最后两个赴死双栖,一个独守至今。如果他们能够回来……
接风宴后,四国使者在各自行宫休息几日,便打算匆匆启程回国。可还没来得及走,天空就以迅猛之势砸起暴雪,砸倒砸弯了好几株大树。
半日后,暴风雪转成大雪。看着场这场雪没有要停的形势,四国来使不得不暂停下行程,在辰族继续逗留一段时间。
夜色寂静,飞雪依然不止,墨云箫身披黑色貂裘斗篷穿过林子来到雪亭。他拍手抖落锦裘上的雪花,交给一旁候命的人,自己则踏入亭子中央,把手一扬,偌大的暖流罩笼罩雪亭上空,散去亭中几分寒意。
在亭中坐立的柳霜公主在墨云箫踏入雪亭一刻便起了身,眼底翻涌着不尽的喜不自胜,只是她一时不知用言语来表达什么。
墨云箫走近她,恰好停在三尺距离,不近不远,“久违了,柳霜公主。”
柳霜公主张了张口,颤着音色简简单单地说,“你……墨少主的眼睛和身子可痊愈了?”
墨云箫含笑而应,“嗯,谢谢柳霜公主当年为我所做的一切,这份恩情终其一生我都会铭记在心。”
柳霜公主忍了伤意笑道,“小时墨少主不也同样救过我吗?算是扯平了吧。”
话落她从袖中取出一颗轻小光珠,一眼瞥到他腰间悬挂着的火色凤玉坠,伸出去的手微微一怔,垂眸尴尬笑道,“是我多此一举了,有凤玉坠在,不管身处多寒冷冻魄的境地,墨少主都不用再惧怕寒冷。”
而她这颗光珠虽然也可抵御寒气,但同那凤玉坠相比,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而且玉坠是女子赠予男子的所持之物,是定情信物,她这又算什么呢?不光成为他们之间的第三者,还会自取其辱。
墨云箫在柳霜公主拿出那颗光珠时同样一怔,心里各式各样的情绪波动,最终归于一只向她主动伸出的手,“无妨,它依然很好。”
柳霜公主忽然抬眸看向他,心惊不已,愣神中任由墨云箫自己将光珠收下。
“叫我来可有事?”墨云箫将光珠小心翼翼收起,温声地问。
柳霜公主咬唇,“我……没什么,就是来看望墨少主身体的恢复情况,你没事了就好。”
墨云箫望着她不语,神情恍惚的让人猜不出他究竟是怎样的心境。
下一刻,柳霜公主鼓足全身勇气上前拥住面前人,像被命运悲弃的无助者,空洞漆黑的眼底除了无力还是无力,见他没有推拒,低泣落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谢谢你愿意成全我,过了今夜,后会无期。”
墨云箫霎时警觉,欲要推开她,忽听柳霜公主在他耳旁低语,他的手选择慢慢垂下,任由她撤下雪亭四周散下绯红纱幔,遮住所有能见之物。
风琴然独立在雪亭几十米外的大松树顶,正视亭内两个朦胧的交织影子缓缓而倒。
风不起,云不涌,雪未停,暖香阵阵,旖旎阑珊。脚下不听使唤地狠狠发颤,一个跟头便从几米高的松树摔下。她已经顾不得身体有多疼痛,只感觉心下被掏空,眼角的泪痕被大风一刮就冰冻住,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都是被冻的发红。刚刚愈合的臂上伤口忽然抽痛,她咬牙赌气将拳握紧狠劲捶打左臂。
多想那个人是她,可不是。他害怕她受移情术影响不能给他完完整整的爱,怕她爱上别人,经历的久了对他失望离开他,这些她都按照他的意愿来弥补他。她凭借一切爱他为他,违逆了姑姑,伤害了岐轩,背离了幻族,一刀一刀地划伤自己求得移情缓解,换来的只是成全了别人的一夜帐暖。就算他有什么苦衷,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啊!她今后该如何面对他和对她有恩的柳霜公主?
不对,她从来不该这样无用,她可是堂堂幻族唯一继承人,辰族掌控隐暗部的雨令,不能这样就趴下。风琴然深吸一口气,双眼瞬间变幻成坚硬不可摧的冷意,拍拍身上的雪,再不看雪亭方一眼,一步步端庄大雅向前走。
殊不知在幻族观尘镜中,照耀的正是刚刚风琴然所看到的一幕。看到自己侄女伤心地失魂落魄却不得不佯装镇定,芳吟玄女微叹一声,看来她是真的长大了,学会独自面对一切,隐藏自己心绪。
她和司神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只有世上再诞生出一个灵脉,潜迹大陆才会相安无事,她的侄女才能彻底摆脱那样碎裂的命运。
镜幕看到二人影子交叠不断,芳吟玄女总算是放了心,挥袖打断了画面。她果然算得不错,墨云箫可以拒绝任何一个女人,却唯独两个人令他不能。一个是轻然,另一个就是柳霜公主。
红鸾帐中,在感受到芳吟玄女撤回镜幕的同一时间,墨云箫和柳霜公主二人双双放开对方站起身,停止刚刚的演戏。
衣衫并未不整,反而如刚到来时一模一样。
柳霜公主终于卸下一口气,面色不自在地染上一抹潮红,“抱歉,事急情形,只好这样了。”
墨云箫点头,“我知道,多谢你将实情告知。”
“她刚刚看到了。”
墨云箫心中颤过后瞬间僵硬,神色不变,转身急急离开,“我会跟她解释清楚,你好自珍重。”
“如果没有遇到她,你会爱上我吗?”柳霜公主在后忽然喊道,她清清浅浅地微笑着,紧张的眼神中浴满了似水温婉的深情。
帘帐轻曳,墨云箫长睫微颤,清冷的容颜在夜光掩映之下更显淡漠,他尽量做到让声音听起来温良一些,“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况这世间从没有如果。所以,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期望,也不要再为我耗损好不容易修炼出的修为,我不值你这样。”
他独自一人静静离开雪亭,脚步格外沉重,比那日继位时还要重上几分。
既此生无缘,便不欺来世。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