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锋利的血掌从背后穿过终落的厚实胸膛以及华丽的雪青衣衫,不过一瞬就到处染满鲜艳的腥红,比奈桥下的彼岸花更加艳丽八方。
他眸中似有惊讶,又似预料之中的坦然,嘴角有细长的血流滚落,不去转头看身后的人,而是笑着仰头望日光。
摆脱危险的柳霜对这一幕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捂口说不出半个字。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想不到这个人如何瞒过在场三人,然后悄无声息地动手。
依旧是那件素白丧服,在她将手掌穿入其中时,一阵冷风铺面吹来,披头的兜帽落下,露出小沥清秀又带些许憔悴的容颜。
世界变得如此安静,静的让人惶惶不安。半晌,终落道,“你知道吗?唯有你,我可以放下所有戒备。”
小沥手不动,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眼神呆滞。
“不过,这样才是我最好的结局。”终落依然挂着浅淡的笑,好似怎么笑都笑不够。
这时候小沥似乎被戳中了心底灰暗,撕心竭力地大喊出声,撤离那只贯穿终落胸膛的手,“你凭什么还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笑?”
终落忍受不了被拉扯的剧痛,跌跌晃晃摔在云端。模糊不清的血迹扑满他嘴角,他艰难地说,“因为我母亲告诉我,以微笑示人,活的也坦坦荡荡。”
小沥站于他脚下,俯视看他,不可思议地哭笑,“是啊,我们活的都是如此坦坦荡荡,却只能是罪魁祸首的下场。”
因为他们当年的任性冲动,直接或间接断送了一家人的幸福安康,到如今追悔莫及。
在最后合眼的一刻,他听到了墨云箫对他的密语传音,为他曾经的疑惑作出解答。
墨云箫说:“你最大的错误不是遇到小沥,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打破结界制造动乱,就是在与小沥为敌。一边爱着她又一边伤害她,为情爱间最不能忍,注定结局伤痕累累。我曾经和你一样犯了这样不可弥补的错,所以我们只能以悲剧收场。对于你的幻象,有一不再二,我的确被迷惑过,但我心中很清楚,她不会回来了,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她。”
终落心中了然,原来是他不通情爱,怪不得别人。只是恣明的仇他已无力再报,其实他心中一直明白,恣明的死怨不得墨云箫,人兽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恣明输了,墨云箫赢了,这就是结局。之后种种,不过是胡搅蛮缠,越缠越乱,一发不可收拾。
恣明,从小陪伴他的好兄弟,尽管处于狼族少主位置,也不曾看轻他人,他活出了一个完美继承人的样子。天堂之上,也许恣明正等着他,继续把酒言欢、凯歌论法。
终落还想再看看小沥,眼皮却已睁不动,只能任由眼前事物越来越模糊,渐渐淡离出自己的意识。
伴随无尽遗憾,终落,终于落下了他的一生。
小沥慢慢蹲下,染满鲜血的双手抚摸上终落的脸,无神的目光渐渐模糊,眼泪一滴一滴地跌落,直至最后都变成了颗颗血泪。她疯狂地又哭又笑,几乎到了忘我时刻。
突感喉间一阵腥甜,庞大的血雾从口中喷洒而出,终于,小沥同她的阿淅一起倒在血泊中。
只望天空那云端,被血光染得腥红,比夕阳更艳丽几分,比罂粟更魅力。可又有几人懂得云端之上人人的悲哀?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每个人不禁在想,为什么他们之间会走到今天这样?
若是重来一次,他们还会选择同样的路否?这个问题的答案双方都藏在心底,像终落父母一样,至死都没有告诉对方。
恰时昼夜翻转颠倒,云端忽然凹陷,几人纷纷措不及防坠落下去。
柳霜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紧闭眼睛不敢看下方。墨云箫从容揽过她的腰身,为她撑起一片保护伞。
当柳霜再次睁开双眼,眸光中映出的不是紧张害怕,而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温和幸福感。她的一只手缓缓伸出,最终停留在墨云箫的脸庞,对他和煦春风一笑。
墨云箫还未反应过来,那笑就已经无影无踪,连同那温和幸福的目光也消失殆尽。但他清晰地清楚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充满期冀地叫了一声“然儿”,但没有什么能给他回应。
希望过后又被失望打落谷底,是一种极端残忍的方式。墨云箫默然垂落双睫,狭长的睫毛在眼皮上留下了一层无法度化的暗影。
柳霜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的手莫名其妙地搁在墨云箫的脸庞,吓得惊慌失措,连说好几个“对不起”。她觉得自己一定魔怔了,才会做出这样轻浮的举动。
寒清风抛出他的叶子书签,一招地为庐使出,一个巨大的地毯出现在他脚下,他一手拉过小沥和终落的遗体,驾驭着地毯向柳霜和墨云箫飞来,“快上来!”
墨云箫揽着柳霜跃到地毯上,之后他们顺利抵达大地。
寒岐轩他们都来不及问候,天空就忽然电闪雷鸣,阴风刮得力度更大了,逐渐卷成一个漩涡状。
“抓紧树干!”寒岐轩大喊。
众人纷纷抱住大树,时刻不敢放松。
永思在察觉到小沥偷偷跑来时,自己也随着过来。此时她在寒岐轩身侧,想要往前一步抓牢树干,但根本来不及,就这么一秒功夫,立马被龙卷风吹起。随着永思一声尖叫,寒岐轩快速伸手向她抓去,终于抓到她一只手。
“抓紧!”迎面阴风刮起沙尘,寒岐轩看不清,便使劲吼道。
永思全身都在卖力,寒岐轩的手就像是她的救命稻草,如若不抓紧,顷刻结果便是毙命。
另一旁的文煜和惜瑶也是艰辛异常。惜瑶苦命地大喊,“煜哥哥,我快不行了,抓不住了……”
文煜眼神微凝,还好他和惜瑶环抱的同一棵树,便迅速将一只手转换了位置,使得自己的身躯完全抵挡住惜瑶,惜瑶才不用抓的那么费劲。
楚越和文漪抱着一棵树,烦躁大叫,“这什么鬼天气,我们来是找灵器的,不是遭受天灾啊!”
文漪却是镇静讲了一句,“这是前奏。”